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剧痛交织。蚀骨的阴寒与脏腑撕裂的灼痛轮番肆虐,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碎裂的胸骨,带出带着腥甜与铁锈味的黑血。唯有心口处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清流,如同寒夜中的孤灯,死死护住最后一点生机,与那盘踞不散的阴煞剧毒艰难抗衡。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线刺破黑暗。夜玄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低矮、简陋。这是映入眼帘的全部景象。粗糙的原木梁柱,糊着黄泥的墙壁裂开几道缝隙,透进几缕微光,也灌入深秋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劣质草药的苦涩气息。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陈腐气味的干草。
“哥…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虚弱却充满惊喜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夜玄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夜灵儿正趴伏在床边。小脸依旧苍白,嘴唇缺乏血色,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未干的泪痕,但那份浓浓的担忧和看到哥哥苏醒的喜悦,却点亮了她憔悴的面容。她的小手紧紧抓着夜玄冰凉的手指,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
“灵…儿…”夜玄喉咙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每吐出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依旧是带着黑丝的淤血。
“哥!你别动!”夜灵儿慌忙用小手去擦他嘴角的血迹,眼泪又涌了出来,“苏师姐给的药…还有分舵的药师伯伯来看过,说…说你的伤和毒都很重…需要静养,还有…还有好多好多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助。
夜玄心中一沉。他感受着体内的情况。苏清雪那枚三品清毒丹的药力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压制住王腾的蚀骨阴煞掌毒,使其不再疯狂侵蚀心脉,但毒素依旧盘踞在经脉脏腑之中,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试图运转玄力,都会引发针扎般的刺痛和更深的阴寒。更糟糕的是,之前在黑风山脉,血煞殿那枚透骨钉的余毒并未根除,此刻在阴煞剧毒的引动下,也隐隐有复苏的迹象!两股阴毒在体内隐隐呼应,如同潜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反噬!
而夜灵儿…虽然二品培元丹吊住了性命,但透骨钉的剧毒和重伤的根基并未解决,小脸依旧缺乏生机。
资源!他们兄妹现在最缺的,就是救命的资源!
就在这时,破旧的木门被“吱呀”一声粗暴地推开。一个穿着青云剑宗外门灰布弟子服、身材微胖、脸上带着明显不耐和倨傲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目光扫过简陋的屋子,在夜玄兄妹身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醒了?命还挺硬。”青年声音尖刻,随手将两块灰扑扑的木牌和一个破旧的布包丢在床边地上,“喏,你们的身份牌和这个月的份例。夜玄,杂役弟子。夜灵儿,随行家属,无份例。”
夜玄强撑着坐起一点,看向地上的布包。里面只有可怜巴巴的三块下品灵石,两瓶贴着“劣质淬体散”标签的瓷瓶,以及一套同样灰扑扑、散发着霉味的杂役弟子服。
“这…就是份例?”夜玄沙哑地问。他记得苏清雪提过,外门弟子每月至少有十块下品灵石和基础丹药。
“哼!”胖弟子嗤笑一声,“新来的杂役,还想跟正式弟子比?能给你们这些就不错了!别不识抬举!”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对了,你的杂役任务也下来了。从明天开始,每日卯时初刻至辰时末刻,负责清扫‘藏剑崖’东侧区域。记住,必须清扫干净,若被巡查弟子发现有一片落叶、一点尘埃…哼,后果自负!”
藏剑崖?夜玄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似乎带着某种锋锐的意味。
胖弟子说完,目光贪婪地扫过夜玄床头的布包——那里放着夜玄仅剩的几块灵石和那瓶劣质金疮药。他舔了舔嘴唇,伸出手:“看你们兄妹可怜,师兄我发发善心。这劣质金疮药对你这伤用处不大,不如孝敬师兄我,以后在杂役区,也好有个照应。”
赤裸裸的勒索!
夜玄眼神一冷。他刚入宗门,重伤未愈,妹妹还需照顾,此刻绝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他强压下怒火,声音嘶哑:“师兄好意心领。这药…是给小妹备的。”
胖弟子脸色一沉,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新人竟敢拒绝。他阴恻恻地瞪了夜玄一眼:“不识好歹!藏剑崖那地方,风大灰多,还有…嘿嘿,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出门时还故意重重摔了下门。
屋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夜灵儿压抑的啜泣声和夜玄粗重的喘息。
“哥…他们…他们欺负人…”夜灵儿抽噎着,小脸上满是委屈和恐惧。
“不怕…灵儿不怕…”夜玄艰难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眼中却是一片冰寒。资源被克扣,老弟子欺压,体内双毒威胁,妹妹的伤毒未解…这青云剑宗的外门,并非想象中的净土,反而是一片布满荆棘的险地!
破局!必须尽快破局!否则,不等毒发,他们兄妹就会被这残酷的环境吞噬!
第二天,天还未亮透,深秋的寒气刺骨。夜玄忍着全身的剧痛和经脉中双毒隐隐的刺痛,穿上那身单薄破旧的杂役服,拿起一把磨损严重的竹扫帚,按照指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后山。
藏剑崖,位于青云分舵后山深处。远远望去,一面巨大的、如同被天神巨剑劈开的陡峭崖壁矗立在晨雾之中,崖壁呈现一种暗沉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痕迹,有剑痕,有爪印,有风蚀的孔洞,充满了岁月的沧桑和凌厉的肃杀之气。崖壁下方,是一片相对平坦、但堆满了碎石和厚厚落叶的区域,这里便是夜玄需要清扫的“东侧区域”。凛冽的山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崖壁,发出呜呜的怪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和沙尘,更添几分荒凉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