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来到靖远侯府时,陆成林刚醒。他就算不良于行,也必须到前厅去听旨,当然,陆鸣忠也一样。
一家子跪了一地,听到圣旨内容时,张氏等人脸色巨变。就是陆鸣忠也有瞬间的怔愣,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神色。
等宣旨太监离开后,张氏再也保持不了侯府老夫人的端庄,她朝陆鸣忠质问道,“老侯爷,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我就知道你一直不想把爵位传给成林,现在好了,谁都捞不着。我倒要看看,百年后你怎么跟列祖列宗交待。”
陆鸣忠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猜测圣上会生气,但想着凭侯府以往的功绩,最差也就是被训斥一顿,没想到圣上直接把爵位收回去了。
说收回去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圣旨说了,既然侯府没有适合承袭爵位的人,那朝廷就暂时收回去,等哪天有这样的人出现,再把爵位赐还。
说白了,还不还爵位,其实要看皇帝的心情。
陆成林目光呆滞,他当这个侯爷还没几天,这就被撤了?那他这些年的汲汲营营算什么?
尤其当他的目光对上陆劲正好看过来的眼眸时,只觉得讽刺异常。陆劲的心里一定在看他笑话,笑他苦心追逐了半辈子,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晟儿,你去找你母亲,问问是怎么回事,侯府怎么也是她的婆家,她就干看着无动于衷,她心里还有没有你这个儿子?”
张氏骂过陆鸣忠后,将矛头指向了长公主。如今她也不管是不是大不敬了,只想着有没有机会让圣上改变主意。
陆晟却不抱什么希望,皇帝舅舅这么做,不可能绕过母亲。既然下了这样的旨意,说明母亲是知道的,而且不反对。
陆劲内心也并不是毫无波澜的,陆家几代人的努力,眼看着就要因为他与陆成林的事付之东流了,他是有些愧疚的。尽管他不在意什么爵位,但也不愿意看到陆家的基业就此毁了。
陆家人为圣旨的事各有心思时,宫里,皇帝与周映雪也在讨论这件事。
“永宁,陆家此时恐怕已经找到你的府上了。”
永宁是周映雪的封号,不过她地位高,平常甚少有人叫她这个名号。
周映雪自然知道这一点,她没有帮着求情,就预料到了后面的事。
“皇兄的圣旨不是说了,往后有合适的人就将爵位还回去,他们难道没有信心出个人才?”
“你啊,别的公主恨不得从朕这里为婆家多捞好处,就你从不在朕面前提这些。”皇帝半开玩笑地说。
“皇兄,臣妹虽是女流,也知道不能徇私的道理。”周映雪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回答。
“行行行,朕知道你的性子一向这样。话说回来,晟儿也大了,只要你点头,我曾许诺的封赏不会食言。”
周映雪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事,当初在晟儿两岁时,他就曾说过要封晟儿为郡王,是她觉得太打眼了,所以拒绝了。
这些年皇兄也不是没有旧事重提,但她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下意识就拒绝了。对于这一点,她是有些愧对晟儿的。
想到这里,她把原本想要回绝的话咽下,改了口,“过段时间吧,等陆家的风波沉寂后再说。”
皇帝明白她的意思,如今刚把陆家的爵位收回,如果紧接着就封赏陆晟,就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从皇宫出来后,周映雪想了想,让人调转方向,直接去了陆府。
陆晟碍于祖母的吩咐,还是去了长公主府,得知长公主虽然回来了,但此刻却在皇宫。
他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母亲果然知道陆家爵位被收回的事,而且没有为陆家说一句话。对此,他是心怀有怨的,于是没有继续留在公主府等待,而是直接回了陆家。
陆成林的院子,陆晟向祖母和父亲说起没有见到长公主的事,张氏母子俩脸色都不好看。
就在这时,下人来传话,说是长公主的车驾已经停在门口,长公主正在往这里来。
听到传话,三人都有些意外,随即露出了一丝笑容,或许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就在陆晟准备出门迎接时,陆成林的笑容突然消失,他的眼里浮现惊恐之色。一直关注他的张氏看见了,疑惑地问,“成林,你怎么了?”
“不能让她进府!”陆成林朝陆晟喊道,语气里是无法忽视的颤抖。
即将迈出双腿的陆晟不解地回头,不明白父亲为何这么说。
陆成林无法向两人解释什么。
儿子的身份,除了自己以外,就连母亲他也没有透露。可是为了刺激陆劲,当初他是全盘托出了的。虽然后来否认了,但他知道陆劲并不会轻易相信自己。
眼下陆劲就在府里,如果让他碰上长公主,难保他不会将一切告诉她。长公主要是有了怀疑,真相就藏不住了,这个后果他无法承受,晟儿也不能。
“快,晟儿,你去将你母亲送回公主府!”陆成林焦急地吩咐道。
“为何?父亲,母亲定是听说你受了伤才赶来探望,你怎么……”陆晟实在不解,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不住在一起,平常难得见一次面,怎么父亲还要将母亲拒之门外。
“成林,公主来了,不是正好可以问问她爵位的事有没有转机。”张氏试图劝说。
面对母亲和儿子的询问,陆成林不好将真相宣之于口。他此时也已冷静下来,自己确实不该阻止长公主进府。
他暗自懊恼,都怪陆劲,自己差点乱了阵脚。要是今天真的拒绝长公主探望,只会显得自己心虚。此事一旦传到陆劲耳里,他定会有所怀疑。
“晟儿,你去接你母亲吧,我刚刚……我只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不好见她。”陆成林努力为刚才的反应找借口。
张氏和陆晟都没有怀疑他的说辞。不想让自己的妻子见到自己狼狈的一面,这是人之常情,他们能理解。
陆晟离去后,陆成林努力掩饰自己的紧张。如今只盼陆劲依旧躲在他的院子里不出来,只要他没有与长公主遇上,一切就没有脱离掌控。
事情的确如他所想,陆劲回府后,除了去陆鸣忠的院子看他,就是待在自己的院子。对侯府其他人的事情,他并不关心,自然也不知道长公主进府的事。
不过,等陆晟赶到外院时,却见到自己的母亲与一个人站在一起,正在说着什么。而那个人,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他也认了出来,正是大伯带回来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