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
咕嘟咕嘟。
孟驰坚瞥了眼低着脑袋看项链的人,用夹子将砂锅的锅盖拿了起来。
“好香啊。”阿绵顿时凑了过来,只见那锅里咸鲜合一,汤头奶白,很是让人流口水。
这汤名为雪菜鱼籽滚豆腐。
说来,每件食材都极是价廉。鱼杂是当地大多数人不爱吃的,不顶饱不当肉,做起来又麻烦,因此一篓刚剖开的鲜鱼肚里冒出的明黄色的鱼籽,只三文钱就便宜的买下了。孟驰坚又买了两大块豆腐,这里不过四文,又在摊位上买了一小坛雪菜,到此也就花了十文钱。
“去拿碗筷,吃了再回家去。”
“这……”阿绵眼珠牢牢盯着那锅,“我们这样开小灶,是不是不好?”
孟驰坚见她口是心非,一时又好气又好笑,“那你醒了,肚子又饿,能走回家吗?”
阿绵装不下去了,嘿嘿一笑,伸出碗。
用勺子(中午卖菜时的铁勺,现在已经重新洗干净)捞出几块软白的豆腐,又有两条鱼籽,舀上一勺白汤,撒上些点点葱花,阿绵用筷子一夹,颤巍巍的豆腐便放进嘴巴里。
“好好吃!又嫩又香……完全都不会腥气,你怎么做的?”
鱼籽也好吃,软绵绵的但多了一种奇特的口感,像是吃更有韧劲和风味的豆腐。
“这不难做。原来行军路上,小兵的伙食常常是克扣的,因此只能想办法因地制宜,找到什么便吃什么。鱼籽洗净,切断;雪菜洗净后切成碎粒;豆腐则切成于鱼籽差不多大小的块。随便什么锅……放些清水、烧开后全部放进锅里,旺火烧至鱼籽熟烂,放些盐就是了。”孟驰坚道,“不过也只有伤兵能吃到,不少人靠这个吊了条命的。……其余的冷饼子,他们是吃不下的。”
阿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实则下筷如飞地往碗里夹菜。
她的吃相让人百看不厌,散发着热气的白豆腐被放进樱桃色的嘴里,两腮微鼓,让人想起檐下不停张大嘴巴等着喂食的雏鸟。
孟驰坚拿了一个碟子,往上放一块鱼籽,再用小勺子放到阿绵的嘴边。阿绵不疑有他,就着他的手便嗷呜一口。
孟驰坚这才收回手,自己也吃了起来,他一方面感觉这种情绪极怪异不寻常,一方面又庆幸阿绵愚钝,不知危险。
“多吃点鱼籽,会变聪明。”
“哦。”
阿绵吃饱了,这才收拾好包袱,两人关了铺子,慢悠悠地晃荡回家。
——自然,还有一顿正经的晚饭等着他们呢。
袁桦下午就被赶去二哥田里浇水了,此时正在饭桌上狼吞虎咽。
他狐疑地看了看不怎么夹菜的阿绵,又看了看正常吃饭的孟驰坚,“你们是不是在城中吃了什么好吃的才回来?”
“阿绵现在中午要去城里卖饭,很辛苦。”孟驰坚淡淡道。
袁桦:那我不仅要卖饭还要挑水算什么?!
没办法,袁桦的饭量也不小,两个壮汉都在的饭桌,最多只能满足大家都吃饱,想吃得好是不可能的。
孟母却是很赞同,”是哦,像我们小婧,脸圆圆的多好。阿绵我上次用手摸了脸,那么小一张脸,窄窄的,手腕细细的,多可怜。三啊你要把阿绵脸也养得圆圆的,在吃上一定不要舍不得。“
“我知道。”
袁桦服气了,小声嘀咕这家是在养媳妇还是在养猪啊……
阿绵忽然说:“都两个月了,五钱不用系草绳了,应该不会跑了。你想跑也没用,村里人看到你肯定以为你又要偷东西,会打扁你的。“
袁桦无声翻了个白眼,跟这帮野蛮的土着实在是没什么好讲的。
就一只鸡,念叨多久了!
就这么着,阿绵坚持着每天都去城里卖饭,但每天下午都能开小灶的日子。
有时候是价值百文的奇果子,表面色泽金黄,据说叫做凤梨,本是人们供奉神佛才买的东西,孟驰坚见了也带回了一个。
削了皮、切成小块,阿绵蘸着盐水吃,汁水和果子的酸甜滋味都很好。
就是吃多了舌头有点痛。
有时候是一兜肉包子,阿绵讶异的发现自己只吃了两个,居然就吃饱,不想再吃了。要知道从前她感觉无论有多少东西,都可以无止境地往肚子里装呢!
然而好景不长,只五六日的功夫,在那码头附近就大大小小冒出数家卖面卖饭的小摊。
力工们反倒都不愿意在外头买饭吃了,只有少少的几人还买。
阿绵一天的料备得比一天少,到第六日时还是卖不动了。
“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还有那天来吵架的,居然也学着来卖饭!”袁桦在码头叫卖半天,一个顾客也没招揽来,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偷懒,因而大声骂起了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