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我......去街上买、买......\"芳丫头感到巨大的压力将她的脊背压弯,她结结巴巴地道。
\"买什么买到天黑都不回来?\"老鸨一手抓住芳丫头的头发,将她拖到自己脸前。芳丫头头皮瞬间绷紧,疼得龇牙咧嘴。一张狰狞的脸,白色的厚粉盖不住横肉,血红的唇好似要将她吞下。芳丫头后悔了,为了玉京姑娘一句\"帮她赎身\",她马上要被撕碎了。但她说了实情,老鸨会放过她吗?
不!不会!坏了妈妈的好事,她这条贱命看来只有抛在乱葬岗了。芳丫头背上冷汗直冒,头皮的疼痛反而减轻了,因为已经痛麻了。她哭道:\"妈妈饶命!妈妈饶命!\"
\"说!说——\"老鸨见她求饶却不肯说去了哪,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浮现在芳丫头右脸。芳丫头一阵耳鸣,怀疑自己右耳要聋了。她吃痛,眼泪流得更凶,口中只求饶,却不肯说实情。
老鸨怒了,将人扔地上,对外叫道:\"刀七,进来!这丫头——\"
她还未说完,冲进来一个人,怒喝:\"住手!\"老鸨看清是睐娘,嘴角泛起一丝玩味的笑:\"主谋来了!你是准备替芳丫头招供吗?\"
\"是我让芳丫头去街上买吃食,妈妈要罚就罚我!\"睐娘将地上头发散乱、泪眼汪汪的芳丫头抱在怀里,梗着脖子,怒视着老鸨。
\"你这张脸金贵着呢,我可舍不得打。你们今天到底干啥了?说来听听,妈妈或许可以放过这丫头。不说的话,明年你去这丫头的坟上上注香,就算全了你们的情谊。\"
睐娘知道毫无转圜余地,有些绝望。
老鸨有些得意地笑看着睐娘,呷一口茶,本准备说几句软话哄一哄她,毕竟她是当下的摇钱树。
睐娘深吸一口气,从头上拔下簪子。老鸨一惊:\"想与我拼命?又要用死来威胁?\"正要张口叫刀七进来,睐娘用簪子对准自己的脸。
\"妈妈,若我划烂这张脸,怡红院要损失多少?一个芳丫头,妈妈是一两银子买的吧?她是替我去买东西,却要丢掉性命。我用这张脸给她陪葬。以后我蒙面做个琴师,或作画给客人,妈妈会容我活下去吧。\"睐娘将簪子抵在自己右颊,疼痛传来,一点红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肉眼可见地慢慢晕开。
\"我的姑奶奶!\"老鸨从凳上跳起,想去抢夺簪子,\"你要害死我呀!胡公子已经交了定钱,你脸烂了,我如何交代。\"她背后是言家二少爷,那可是个狠人。老鸨也是替人干活,主家的利益受损,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睐娘退后几步,避开老鸨的手,口中道:\"妈妈手下留情,饶过芳丫头一命,我这张脸还可为妈妈挣些银钱。\"
\"行!行行!你快放下簪子。\"老鸨忙不迭答应。
睐娘疼得细眉微皱,放下簪子,脸上的鲜血从右颊往下淌。妈妈上前查看,忍不住使劲往睐娘臂膀上一掐。睐娘疼得眼泪马上泛起,湿了羽睫。
\"死蹄子!这脸毁了,妈妈与你没完!你婆婆将你卖于我,你的脸就属于怡红院。你再敢胡乱划伤,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老鸨心疼地用帕子给她摁住止血。
睐娘无语。她这张脸,这具身体都属于别人,她毁坏了,得负责,得被罚。哼!她今夜就要脱离魔爪,也不知芳丫头将信送到没有。
老鸨让人拿来药膏,亲手给她涂上,心中暗骂:这小娼妇总有一天要让她吃点苦头。等她人老珠黄,就将她卖到更下等的窑子里去,省得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到时候,她哭着喊着求我收留。
睐娘见老鸨脸上狠毒之色,心知将她得罪狠了。今晚胡大商人若用强,陈大人若没接到信,她的清白怕是不保了。据怡红院里人说,第一晚最难熬。过了这一夜,姑娘就破罐破摔,老老实实开门迎客。强颜欢笑也罢,痛不欲生也罢,老鸨收钱,姑娘卖肉,天天在怡红院上演。
想着胡大商人付了五百两,老鸨又挤出一个笑脸:\"芳丫头以后归你使唤。一个姑娘使唤两个丫头,怡红院可是头一份,可满意了?今日胡大商人来,你可要好好伺候。你早就是妇人,也不用我教你在床上该如何了吧。\"
如此露骨的话,睐娘听了只觉得脏了耳朵。耳边似乎又响起潘仁不满的声音:\"床上就像木头似的,窑子里的姑娘比你强多了。就你姑母比你大十几岁,床上也让我更舒坦。\"
那是她的新婚之夜,揭开盖头,潘仁那张长条脸展现在她面前,她差点没晕过去。若不是念着爹娘,她就恨不得立刻碰死在床头。那一晚,她就当自己死了,被鬼压了。
胡大商人长相更不堪,肥腻腻的让人作呕,好似一块苍蝇叮了许久的臭肉。他总是色眯眯地盯着她,一靠近就用那只肥厚的手在她身上乱摸一把。睐娘心中苦,\"卿本佳人,奈何薄命\",不知哪个酸书生曾听了她曲子后叹气。
老鸨见她无半点喜色,愁容惨淡的模样让她十分不耐:\"识时务者为俊杰,玉京,你该听过这句话。\"
“晚上你可要好好伺候好胡公子!今晚这客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老鸨撂下狠话,腰肢一扭一扭地出了房门。
“将门锁死,我让她插翅难飞,睐娘你就好好等胡公子来开包!”她走出屋外,回头又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