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八月,室外泳池的水本不会很凉。
但再大的太阳也只能温暖上面浅浅一层,越往下水温越低。
加上喻初程跳下去之前已经在太阳底下待了很久,皮肤隐隐发烫,乍然跟泳池里的冷水接触,身上的温度迅速流失,强烈的对比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郝佳无助地在水里挣扎,“救、救我……”
可他越说话,呛进去的水就越多。
喻初程瞅准机会一把抓住郝佳的手臂,想要托着他往边上游。
可谁知郝佳像抓住唯一浮木一般死死缠住了喻初程,求生的潜意识促使他本能地踩着这块浮木往上探出头。
喻初程被猛地往下一拽,头顶没入水中的前一秒及时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郝佳这么做是出于求生欲,正好他现在还能憋一段时间,于是他便顺水推舟沉到水里,抱着郝佳的腿往上用力一托。
在水里挣扎半天的郝佳终于能畅通无阻地呼吸了,他贪婪地大口喘息着,嘴里鼻子里同时呛出了不少水。
应该差不多了。
喻初程见郝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便浮出水面,从背后抓住郝佳,防止郝佳又把他摁在水里。
季舟早早就跑到岸边,一手抓着泳池边上的梯子,一手尽可能地朝喻初程伸过去。
张涵舟偏头对旁边的一个佣人说:“去准备两条毛巾。”
泳池里,喻初程艰难地带着郝佳终于靠到了岸边,他对季舟说:“先把他拉上去。”
季舟本来是想拉喻初程的,但看郝佳那受了惊吓的样子,只好不情不愿地抓住郝佳的手。
郝佳迫切地想要上岸,双腿胡乱地用力一蹬,结果好巧不巧,正好蹬到了喻初程之前撞伤的腰。
剧烈的疼痛电流般传导到四肢百骸,喻初程没咬紧牙关,闷哼了一声。
一大口水猛地灌进鼻腔,呛得他眼前一黑,身体也受力往下沉了沉。
“喻初程!”季舟刚把郝佳拉上岸就看到喻初程呛了水,只剩半截胳膊露在水面上。
泳池里的水洇疼了双眼,喻初程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冰凉的水包裹着他,一个不慎呛了水就忍不住咳嗽,可一咳嗽就又有更多的水涌入口鼻。
说时迟那时快,季舟只觉得一道人影从他身后一闪而过,随后一只大手稳稳抓住了喻初程的手,用力将喻初程一拽。
“哗啦!”
那人力气特别大,喻初程被人像拎小鸡崽一样从泳池里捞了上来。
“咳咳咳!”
喻初程攥紧了胸前湿透的衣服,难受地跪在地上咳嗽。
恍然间,他只觉得有个带着皂角香的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他心头一震。
他艰难地撑开湿漉漉的眼睫,视线朦胧地看向半跪在他身旁的段怀瑾,因为鼻腔进水,声音闷闷的带着水汽,“你怎么在这儿?”
自从那天从段怀瑾家离开后,喻初程就一直在家里躺平享受生活。
他脑补过一万种下次碰见段怀瑾会是什么情形,但万万没想到会是在张涵舟的升学宴上。
书里段怀瑾以全市第一的成绩也上了京大,他又是张家真正的少爷。这该死的巧合也太诡异了吧。
段怀瑾伸手把喻初程鬓边湿答答的头发别到耳后,沉声道:“你先别说话,你的信息素漏出来了。”
喻初程愣住,这才察觉到自己后颈微微发烫,无法控制地散发着一股甜腻的香味。
“怎么回事?你控制不了吗?”段怀瑾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喻初程茫然地抬起手,下意识想要摸脖子。
他也不知道啊,他也是第一次当omega啊,怎么下水救个人的功夫信息素就溢出来了呢。
段怀瑾抓住他的手腕,“别碰。”
另一旁的郝佳终于从落水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恰好张涵舟此时走过来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
郝佳心头一颤,接过毛巾小声嚅嗫了一声,“谢谢。”
张涵舟多看了他两眼,随后转向救人的喻初程,“这里有干毛巾,需要帮忙吗?”
喻初程含糊地摇头,“不用……”
事实上,他的思绪有点混乱,嗅觉突然变得异常敏锐。空气中,被太阳晒干的青草味混杂着泳池中消毒水的味道钻入鼻腔,他不仅闻到了段怀瑾的信息素,还有季舟身上的气味,就连刚刚靠近的张涵舟浑身似乎都裹着一层苦涩的红茶味。
喻初程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明明在太阳底下,他却感觉手脚冰凉,只有腺体和呼吸是滚烫的,迫切地想要寻找更温暖的热源。这情况分明跟他二次分化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要离开这儿。”喻初程呼出一口热气,从地上站起来时还踉跄了一下。
季舟刚要上前,段怀瑾却比他更快一步扶住喻初程的手臂。
喻初程瞳孔有些涣散,喉咙内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微微张着唇喘息,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才逐渐聚焦。
好烫。
段怀瑾垂眸看着喻初程被水浸湿的头发和湿润的眉眼,刚才还跳下去英雄救美的人,现在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张涵舟看清段怀瑾的那一刻,拿着干毛巾的手停在半空僵住了。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了,怎么会不认得这张脸。
当初得知段怀瑾的目标是京大,他也较劲似的报考了京大。换子一事又不是他的错,他的出身又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就想证明自己不比真正的少爷差,张家把他当亲儿子不是什么损失。
好在他不负众望考上了,可在这种高兴的日子里,最不想见到的人却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张涵舟像白日见鬼了一样杵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段怀瑾漠然抬眼,跟张涵舟对视上。
张涵舟因为心虚,率先移开了目光,但还努力维持着脸上处变不惊的表情。
“让开。”段怀瑾的语气坚决又强硬,不像在商量。
鬼使神差地,张涵舟还真不受控制地往旁边退了退,让出一条道来。
等段怀瑾带着喻初程跟他擦肩而过,他才乍然清醒,回过神来后感到一阵羞恼,就好像在刚才被段怀瑾震慑住了一样。
张涵舟感觉刚才有些丢面,立刻抬脚跟了上去,“你们要去哪?”
段怀瑾沉着脸不说话时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那些围观的人自动往两边散了散,眼睁睁看着段怀瑾带着步伐虚浮的喻初程往二楼走。
喻初程双腿使不上劲,要不是段怀瑾撑着,估计早就瘫在地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散发出来的信息素越来越浓,即使他努力集中精神也收敛不了。
脑袋也越来越沉了。
混沌间,喻初程发现自己被段怀瑾带到了二楼一个没人的书房。
段怀瑾怎么对张家这么熟悉?就好像他在这座豪宅里生活了好几年,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一样。
但喻初程来不及细想,一阵冷意过后,他忽然变得口干舌燥。没来由的燥热让他仰起脖子,伸手掀掉了身上披着的外套,求助似的看向这房间里除他以外唯一的人。
“我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