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蒋南洲冷静地抬起手,不紧不慢地将西装上的茶叶拂去的动作。
他有条不紊地清理好自己,抬起眼睛,瞧见了站在墙角的江意潼。
四目相对,他那双忧郁的眼睛被头顶的灯光照得漆黑明亮,戳人心脏。
江意潼的心突然揪痛。
好似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午后,他被高仲霆一脚踹倒,他站起来后,也是这样冷静地拂去身上的灰尘,与躲在角落里的她视线相触。
时光倒流,画面交叠。
江意潼红了眼眶。
终于,韩晓梅反应过来,冲过去检查蒋南洲的伤。
心疼的责备:“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知道躲?”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韩晓梅也是心软之人,看着蒋南洲从小挨打受罚,从前不敢忤逆老爷子,可现在孩子都长大了,怎么还能这样没轻没重的?
她胆怯地埋怨:“爸,您怎么能拿东西往阿洲脸上砸啊,要是破了相怎么办?”
在家唯我独尊惯了的高仲霆,脸色一黑,瞪向韩晓梅。
韩晓梅怵了一下,不敢再言语,恰巧瞧见江意潼,喊了一声:“潼潼?”
江意潼压下眼泪,走过去,不看蒋南洲的眼睛。
韩晓梅:“医药箱你知道在哪儿,帮我拿上楼。”
江意潼点点头,转身去了。
韩晓梅拉着蒋南洲上楼。
江意潼抱着医药箱进了韩晓梅的起居室,听见韩晓梅正叮嘱:“今天是个意外,你就别去看外婆了。”
高老太太这几年身体不好,蒋南洲明白韩晓梅的良苦用心,他点了点头。
江意潼轻咳了一声,抱着药箱过去,把药品拿出来。
上完药,韩晓梅拿了一套高辰风的衣服让蒋南洲换。
她下楼去看情况,嘱咐两个孩子,吃饭的时候喊他们才下楼,免得再撞老爷子枪口上。
屋里面只剩下江意潼与蒋南洲两人。
江意潼平复了一下心内的恐惧,抬起头看蒋南洲,额头那一块伤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她问:“你怎么不会躲?”
蒋南洲声音很淡:“躲就是怕了他。”
她不是很认同:“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车祸的伤还没好,又添一道,再说了,万一砸得不巧,伤了眼睛怎么办?”
蒋南洲仿佛没听进去她的话。
他看了她一会儿:“你哭了?”
江意潼垂下眼帘,继续收拾桌面上的东西,躲避他的审视:“没有。”
他显然不相信。
他知道她胆子小,偏偏小时候好几次,高仲霆惩罚他她都在场,她总是被吓哭。
江意潼把桌面垃圾清理干净,将医药箱扣好,坐了下来。
还没等喘口气,就感觉到蒋南洲靠近,紧接着后颈传来他指腹轻微的触摸。
伴随而来的是他低沉的问话:“这是怎么弄的?”
江意潼迷惑,伸手往脖子上摸了一下,微微的疼。
想起被高辰风拽住项链那一下。
她推开他的手,避嫌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没事。”
蒋南洲瞳孔敛紧,“是辰风吗?”
“你就别管我了,管好你自己。”
蒋南洲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淡淡说:“男人哪有不挨家长打的。”
他可以从小就淡然处之,江意潼却不行。
她低声说:“你说错了,是男孩子,而你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大人了。”
蒋南洲眼底掠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低沉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怕他,其实他不待见我,骂我打我,是他怕我。”
江意潼不解:“高爷爷怎么会怕你,他是你的外公。”
蒋南洲声音泛起冷意:“我妈本来可以不死,是他为了利益,六亲不认,才逼得我妈走投无路跳了楼,你说他怕不怕我?”
蒋家出事时,江意潼五岁,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蒋南洲留在高家,所有人都避讳提及他父母的事。
这一刻,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恨意。
再回想他自小应对高仲霆的暴力时的沉默冷静,她才后知后觉,那不是隐忍,是无声的对抗。
她快速往门边看了一眼,小声问:“你不会要报复高家吧?”
蒋南洲摇头:“为了外婆,我不会损害高家利益,你可以放心。”
江意潼暗自松了口气,高仲霆和高天华都不是好惹的人,如果知道他对高家心存恨意,指不定怎么对他呢。
嘴上,她淡淡说了一句:“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江意潼三两下把桌面上的东西收进医疗箱。
刚要扣盖子,男人的大手挡住她,伸手一拽将她拢入怀中:“低头。”
他的动作太突然,江意潼还没反应过来。
听见他说“低头”,就低了,脑袋抵在了他胸口。
“破皮了还戴着项链,你不知道疼吗?”他在拨弄她的项链,他的呼吸带着温热喷在她耳后,磁性低沉的嗓音里充斥着男性霸道的荷尔蒙气息。
暧昧又危险。
江意潼心跳不稳,又浑身酥麻。
很快,项链解下,被他放到一旁。
他拆了一根碘伏棉签轻轻在破皮的地方擦拭。
江意潼感觉到了痛,瑟缩一下。
“好了吗?”她催促,声音和身体都忍不住轻颤。
很怕会有什么人进来。
终于,蒋南洲放下了棉签。
江意潼赶紧撤身与他拉开距离,迅速将医药箱扣好,起身去放,刚走没几步,门就开了。
高辰风走了进来:“阿洲,你没事吧?”
蒋南洲拿起桌子上的项链,顺手抄进裤子口袋:“没事,就是破了点皮。”
江意潼趁机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表兄弟二人。
高辰风大咧咧坐进沙发,两条长腿敞开,啧声:“老爷子是个顺毛驴,这么些年了你就是学不会在他面前示弱。”
蒋南洲淡淡说:“那只在你身上管用,他不喜欢我,就算我温顺得像只猫,恐怕也会被他嫌弃掉毛。”
这话题再说下去就沉重了,还有点复杂。
高辰风茬过去,转而问:“你这一年在海城,跟潼潼来往多吗?”
蒋南洲眼底掠过一抹思量,“不多,怎么了?”
“我觉得潼潼被什么人教坏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问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她竟然承认了。”
蒋南洲眸色微滞:“她怎么承认的?”
“她突然像变了一副模样,说她不喜欢我了,交了新男朋友,不跟我结婚了。”
蒋南洲审视着高辰风:“你好像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