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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沉水香的青烟如丝缕般漫过云曈的睫毛,在眼睑下凝成细微的水珠。

她垂眸望着白瓷盏沿的冰裂纹,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暗褐色的纹路:“陛下明鉴,臣妾不敢暗示。只是觉得此事过分巧合——“

茶汤的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查庆功宴毒案的次日,便在母亲的香薰里发现幻草粉末,这似乎是...特意想让臣妾查到一般。“

话音未落,萧砚亭已上前一步。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帝王脸上,语气笃定:“臣相信,此事绝非单单下幻草那般简单。或许...与之前那份不翼而飞的名单有关。”

帝王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暗金蟒纹袖口在晨光中闪过冷光。

他将茶壶轻搁案上,指节叩响合璧的玉扣:“你是说...北金细作的名单?”

萧砚亭展开袖中书页:“判院供称,北金细作名单藏在...紫宸殿东偏殿的铜鹤香炉里。而靖安侯府的账本显示,每月十五都有商船在磁石岛靠岸——那里正是北金密探的接头点。”

“陛下,”萧砚亭单膝跪地,玄色蟒袍前襟触到金砖,“臣请命搜查铜鹤香炉,若查出内鬼,定当严惩。”

皇上扶起他时,暗金蟒纹与盘金绣在熏笼余烬中交叠。

窗外落雪扑簌簌砸在琉璃瓦上,他声音沉肃:“准奏。以香为引者终被香困,以毒谋权者必因毒亡。”

偏殿外甲士脚步声渐远,云曈望着杯内蜷缩的寒月薰花瓣,深知这场风波已触及国土安危。

萧砚亭头也不回地离开偏殿,留下裴礼与云曈在殿内。

“裴爱卿,”皇上扬声,“朕命你率大理寺全程协助【暗察司】,彻查北金细作与幻草毒计交织一案。凡涉案者,不论官阶品秩,一体缉拿审讯!”

裴礼疾步出列,乌纱帽重重叩在金砖上:“臣遵旨!”

皇上转向云曈:“云氏。”

他指节轻叩合璧的玉扣,“朕命你为太医院顾问,专司幻草毒理研析,协助大理寺处理未解命案。”

“臣妾领旨。”

云曈福身行礼的刹那,指尖刚触到裙摆的刺绣,忽然顿住——‘大理寺命案’?

她抬眸望向皇上,却见他已转脸看向窗外落雪,暗金蟒袍的袖口在熏笼火光下泛着冷光。

“陛下,”云曈直起身,“大理寺未解命案,指的是什么案件?臣妾不过是一介民女,不懂朝廷之事。”

帝王执壶的手停在半空中,琥珀色茶汤在壶口悬成水珠:

“大理寺积年未解的悬案足有十七桩,从七年前的御厨暴毙案,到上月陈判院离奇身亡——”

他顿住,指节叩响案几上的紫木匣,“裴爱卿三日前呈递的奏疏里,提议由你从医学角度协助勘案,朕以为你们早已商议过?”

偏殿内沉水香的青烟骤然凝滞,裴礼的手指猛地收紧:

“回陛下,臣确曾与晏王妃提及协助办理大理寺未解命案之事,只是尚未详述细节。”

帝王轻笑着:“无妨,如今云氏既已领旨,便直接协助办案。”

他顿住,目光转向裴礼,“裴爱卿,你且先退下,看砚亭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裴礼连忙躬身退下时袍角扫过熏笼,云曈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那根弦骤然绷紧,如今殿内只剩下她与皇上,殿内连空气都仿佛凝着冰。

殿内烛火明明灭灭,她刚福身欲退,却被皇上低沉的声音拦住:

“云曈,随我进来。”

帝王起身,他走向内间书房,鎏金屏风上的蟒纹在烛影里扭曲。

云曈踏入书房的刹那,檀香与陈旧纸墨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偏殿的沉水香截然不同,书案上赫然摊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她眯起眼,烛火跳跃中看清图上蜿蜒的回廊与暗格,正是七年前大火燃烧的太医署旧址布局图。

皇上在主位坐下,眸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瞳孔上:“认得这图?”

云曈指尖触到图边缘的焦痕,那是火焰灼烧的痕迹,碳化的纸纤维在指腹下簌簌剥落。

“陛下这是……”她的声音顿在喉间。

“这是太医署旧址的布局图,”帝王指尖叩响着图,“你不是也认出来了吗?”

云曈深吸口气,她忽然轻笑,热烟在唇边漾开涟漪:“陛下在说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

“云曈,在朕面前不许隐瞒。”

皇上推过一卷泛黄的卷宗,封皮上“云氏嫡女”四字被朱砂圈出,墨痕透过纸背,显露出太医署的火漆印。

她指尖一颤,卷宗边角的焦痕灼得掌心发烫,那是父亲的字迹,“陛下怎么……”

“我还记得……”

皇上的声音忽然沉哑,“云叔叔带我逛太医署时,身后总跟着个满眼嫉妒的女孩。她总有意无意对云叔叔喊‘父亲父亲’,可云叔叔从没有跟我说过那个女孩是谁……”

云曈猛地抬眸,烛火映得她瞳孔发亮,那个尾随的身影在记忆中清晰——穿浅紫襦裙的小姑娘藏在暖房海棠树后,看着父亲将新研制的药膏递给穿玄色锦袍的少年,发间晨露沾湿的幻草花环滴下水珠,打湿了袖子。

当年她心生嫉妒,用孩童的笨拙方式拽住父亲衣摆喊“爹爹“,不过是想从那个受宠的少年手中夺回父亲的目光。

“陛下...到底想表达什么?臣妾真的不知。“

云曈依旧垂眸,长睫在烛影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皇上忽然轻笑,指尖叩响卷宗里夹着的火漆印:

“你当年看着云叔叔被大火吞噬后,把太医署未焚的尸身藏在旧址后的山坡,又在附近租下废弃医馆建立【闻香居】。”

他顿住,“前不久萧砚亭踏入医馆,你们二人将计就计选择成婚,是想借婚事掩护你的身份,对吗?”

‘扑通’一声,云曈滑跪在地,青玉镶边的裙摆在金砖上绽开如失色的花。

“陛下,是臣妾隐瞒身份,臣妾并非故意,请陛下降罪。”

她额头触地时,发间簪子的红宝石擦过冰凉的砖面,映出摇曳的烛火。

帝王摇头,暗金蟒袍带起的风拂过她颤抖的肩背,指节轻轻扶起她:

“朕并非在怪你,只是想确认那个躲在海棠树后的女孩是否就是你。”

云曈抬眸,烛火在他瞳孔里碎成两簇深不见底的光。

她扶着案几边缘起身,袖口扫过太医署布局图的焦痕:“陛下...是早就知道我没死?”

“朕何时知道此事并不重要。”

帝王转身望向窗外落雪,暗金蟒袍的蟒纹在琉璃窗上投下蛰伏的影,“重要的是——有谁知道。”

“陛下的意思……”

云曈捏紧袖中的手指,指甲无意识地陷进掌心。

皇上转身,指节叩响案几上的合璧玉扣:“皇后知道吗?”

“哈?”

云曈下意识后退半步,裙角‘唰’地撞到书案边缘。

“你可知皇后对‘重瞳女‘一直很在意?”

皇上推过一叠泛黄的密档:“得重瞳者,得天下毒。”

大婚那日皇后执着地问云曈的身份,几乎自己快要撑不住,萧砚亭才开口圆场,让皇后相信自己不是她要找的人。

“如今,你还有重瞳的情况吗?”

皇上逼近半步,身影在她瞳孔里扭曲成游动的影。

“幼时偶有分瓣,”云曈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及笄后便渐渐隐去了。”

“那就好。”

皇上看着云曈目光中真挚地放下心来,“陛下,可是在担心臣妾?”

她迎着那目光,却依旧读不懂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我知云叔叔是个好人。”

皇上指节摩挲着合璧玉扣的纹路,“我相信他不会叛国,因此我一直在尝试找寻……”

“陛下,淑妃求见。”

尖细的通传声如利刃劈开寂静,当值太监跌撞着闯入,乌纱帽斜挂在鬓边。

皇上骤然沉下脸:“让她在外面候着,朕正谈要事!”

“淑妃说非见陛下不可。”太监膝头一软,几乎跪伏在地。

殿内气温骤降,云曈福身欲退,却见皇上袍角微动,指节叩在合璧玉扣上的力道震得案几轻颤:“让她回去候着。”

他盯着太监煞白的脸,声线冰冷,“再敢打断,便让皇后扣她一年俸禄。”

太监踉跄着退下,云曈看着:“陛下,或许淑妃娘娘有急事?”

“她没事,我们继续。”

皇上挥了挥手,“朕一直在尝试找当年大火的真相,却始终没找到。”

云曈望着他紧蹙的眉峰,烛火在他眼底映出懊悔的涟漪。

“陛下,此事或是青莲教的手笔。”

她指尖触到图边缘的焦痕,碳化纸纤维簌簌剥落如当年余烬。

“此事没那么简单。”

帝王忽然推过一卷泛黄的密档,标题是‘青莲教太医署大火’。

“大火当夜,青莲教教主亲自带领人员,闯入太医署。”

密档内页的羊皮纸被烟火熏成褐色,绘着太医署旧址的布局图。

“教主为何要亲自动手?”云曈看着图,皱着眉头问。

“这正是朕苦思七年的疑窦。”

“陛下,”她猛地抬眸,“教主亲至,恐怕是为得到什么。”

帝王紧盯着她颤抖的眼睫:“你可还记得,青莲教大火当夜带走了什么?”

“他们带走了……”

云曈指尖掐进掌心,磁石碎块的棱角硌得生疼,七年前师父沫瑶的身影逐渐清晰——“我师父。”

帝王眉峰骤然蹙起,暗金蟒袍袖口扫过案几:

“朕可从未听说过你有什么师父。”

“陛下,臣妾没有说谎。”

她攥紧裙角,月白宫装的刺绣在烛影下扭曲成燃烧的莲纹,“师父名叫沫瑶,是父亲的至爱之人。”

皇上依旧在轻笑着:“朕从未听说过此人。”

“从未听说过此人。”

帝王忽然轻笑,“云叔叔的挚爱之人?不只有你母亲吗?”

“这……”

她的声音被喉间的震惊堵住,记忆中父亲为母亲描眉的场景与沫瑶师父调制寒月薰的侧影突然重叠。

“好了,不提这种伤心事了。”

皇上忽然起身,暗金蟒袍带起的风灭了案几烛火,只剩书案上的寒月薰标本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朕先前说的到大理寺协助办理未解命案,你可有不满之处?”

他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蟒袍下摆扫过金砖的声响如弓弦轻颤,惊起案几上细微的香灰。

云曈猛地回神,月白宫装的广袖在跪地时拂过冰凉的砖面:“臣妾并无不满,更是荣幸至极。”

“那便好,你且退下吧,明日巳时去大理寺报道。”

帝王的声音从阴影中落下,蟒袍扫过金砖的声响如断弦轻颤。

退出书房时,云曈下意识回望——书案上的寒月薰标本在残月下泛着幽光,银白绒毛仿佛父亲未言尽的叹息。

宫道积雪被夜风吹得打旋,她却在琉璃瓦的阴影里,看见沈宁霄肃立在书房门前,玄色披风上落满碎雪。

“淑妃娘娘。”

她的靴底碾过冰棱,声音被风揉得破碎。

淑妃从廊柱后转出,紫晶香囊在腰间晃出细碎流光,甜腻的幻草香气混着曼陀罗苦,扑面而来。

“王妃这是从陛下书房出来?”

她抬手替云曈拂去肩头落雪,指尖却飞快划过她袖中鼓起的磁石碎块,“陛下可是委你重任了?”

云曈侧身避开,月白宫装的袖摆扫过廊下冰棱,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不过是些杂事。”

云曈攥紧掌心,“娘娘还在宫道,可是等陛下?”

沈宁霄忽然轻笑,“陛下对你可有说关于本宫的事?”

“陛下不过与我闲话家常了几句。”

云曈自然不会告诉沈宁霄他们的对话,沈宁霄也早就预料到。

“刚才本宫求见陛下,陛下却让我回去,你可知为何?”

沈宁霄逼近半步,甜腻的幻草香气裹着曼陀罗苦扑面而来,“你可知为何?”

云曈解释:“许是陛下忙于国事。”

“国事?”

沈宁霄嗤笑一声,“陛下煨了忙着与王妃你聊国事,所以没有闲情见本宫?”

云曈忽然抬眸,月白宫装的广袖在风中扬起:“自然不是。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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