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铁皮柜上震动时,张三昊正在天师府后殿给新制的避秽香囊穿流苏。来电显示“贵州黔东南”,接通后却是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混着苗语方言的急切呼喊,像浸在冰水里的铜线般断断续续。
“慢些讲,我听得懂苗话。”他捏着罗盘凑近手机,铜面北斗纹突然逆时针偏转,“对,是清阳子,您说寨子里十七个人接连‘撞客’?眼睛发直、喊魂不灵?好,我天亮前到。”
帆布包被甩上电动车后座时,林晚秋的短信刚好弹进来:“刚接到市报热线,贵州榕江有村寨集体癔症,你要不要——”话没说完,人已经被张三昊连人带相机塞进后座:“正好,带你去见识真·赶尸传说,路上把《苗疆道医录》翻到‘迷魂香’那章。”
山路在暴雨后泥泞不堪,电动车大灯切开重重雾霭,张三昊每隔半小时就往路边抛撒混合朱砂的糯米——这是龙虎山“引路灯”秘术,防止迷路撞邪。林晚秋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实时跳动着手机信号强度:“从江县开始信号就断崖式下跌,像是被某种磁场屏蔽了。”
“不是像是,就是。”张三昊摸出腰间锦囊,绣着震雷纹的避秽香囊正在发烫,“当年苗疆峒主和天师府共制‘雷火阵’,专克养尸邪术,现在信号异常的地方,多半是阵眼被破了。”
凌晨三点,吊脚楼群在山坳里若隐若现。村口的风雨桥挂满褪色的巫傩面具,张三昊的无人机刚升空就发出刺耳警报,屏幕上的热成像图显示,东侧山体有个巨大的冷色块——那是阴寒之气聚集的古墓方位。
“罗盘正北偏西十五度,对应三元风水的‘阴穴’。”他指着无人机拍下的卫星图,等高线在某处形成倒葫芦状,“《天师秘录》说‘葫芦口收阴,棺木藏煞’,下面该有座宋代石室墓。”
林晚秋举着红外测温仪皱眉:“科学解释的话,可能是地下矿脉导致的磁场紊乱,影响人脑颞叶区,让人产生幻觉。”话未落音,寨口突然传来铜锣声,几个村民抬着竹床狂奔,床上老人双目翻白,指甲缝里塞满坟土。
“不是幻觉。”张三昊掀开老人眼皮,瞳孔中央竟浮着极细的黑丝,“这是‘鬼打眼’,中了幽冥阁的‘黄泉引’残咒。”他掏出银制验香棒凑近老人唇畔,棒身瞬间泛起紫斑——是尸油混着香灰的气味。
避秽香囊被塞进村民手中,张三昊解下道袍腰带,抽出暗藏的朱砂笔:“去把寨里所有火塘的灰收集起来,记住用桃木勺。”转身对愣住的林晚秋眨眼,“该你出场了,中医小姐姐,先检查他们的脉搏,看看是不是‘寸关尺三脉皆沉’。”
吊脚楼里的油灯在风中摇曳,林晚秋摸着最后一个昏迷者的手腕,突然抬头:“他们的尺脉都有细微震颤,像是被某种低频声波共振了。”张三昊正在用罗盘勘测房屋坐向,闻言眼睛一亮:“后山古墓的方位,刚好和村寨形成‘穿心煞’,再加上人为释放的次声波,可不就集体撞客了?”
无人机再次升空,这次携带着特制的磁场检测仪。当镜头扫过东侧山崖时,张三昊突然按住林晚秋的肩膀:“看见那个三角形阴影了吗?是人工开凿的盗洞,洞口刻着——”他放大画面,岩石上模糊的鬼面纹让罗盘剧烈震颤,“幽冥阁的标记,和第二章吊顶里的铜钱阵一模一样。”
寨老颤巍巍递来一碗米酒,碗底沉着三枚反扣的铜钱:“半月前有伙人说修信号塔,在山腰炸了个洞,之后夜里总听见山上传来铁链响……”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犬吠,却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张三昊嗅了嗅空气,避秽香囊的艾草味里混进了一丝腥甜——是尸油燃烧的气味。他扯下香囊里的净心符拍在火塘上,青焰腾起的瞬间,火塘暗格里滑出半片焦黑的符纸,边缘绣着龙虎山叛徒才有的倒太极纹。
“他们在利用古墓里的阴魂,借‘赶尸’传说盗宝。”张三昊将符纸收入证物袋,指尖划过罗盘背面的天机纹,“明天天亮,你用全站仪测古墓坐标,我去后山找盗洞。记住,无论听见什么声音,千万别回头。”
夜雨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林晚秋看着张三昊在火塘边画防御阵,道袍下摆露出的脚踝上,十年前挡黑雷符的北斗胎记正在隐隐发烫。窗外的雾气中,某个披蓑衣的身影闪过,腰间挂着的不是苗刀,而是半截刻着幽冥阁鬼面的令旗。
无人机传回的最后一张照片里,山体阴影中浮现出成排的棺木轮廓,棺头正对着村寨的方位。张三昊放大其中一口棺木,棺盖上隐约可见龙虎山震雷纹——那是百年前被天师府处决的邪修才有的陪葬品。
“林晚秋,把你的银针准备好。”他吹灭火塘的灯,天机罗盘在黑暗中发出微光,“今晚可能要和真正的‘赶尸人’打招呼了——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