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泼洒在咸阳城西的“百草堂”药庐顶上。檐角铜铃被晚风拂得轻颤，细碎声响里，秦斩刚将最后一名暗卫安置在药庐四周的巷口，转身便见素问提着一盏琉璃灯从内堂走出。灯光晕开暖黄光圈，映得她袖口沾着的草药碎屑格外清晰。
“都安排妥了？”素问轻声问，另一只手攥着块叠得整齐的素色绢帕，上面绣着半株扁鹊医典里记载的“还魂草”——那是她与旧识约定的信物。秦斩点头，指节叩了叩腰间佩刀，刀鞘上暗纹在灯下泛着冷光：“三里内的岔路口都设了暗哨，只要不是千军万马，撑到你朋友来没问题。”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三声短促的叩门声，节奏是“两轻一重”，正是素问与对方约定的暗号。她快步走到门边，透过门缝见着两张熟悉面孔——为首的是个身着靛蓝绸衫的中年男子，腰间挂着枚双鱼玉佩，正是关中最大药材商“万药行”的东家柳承业；他身侧跟着个穿短打的精壮汉子，肩上扛着个沉甸甸的布囊，是渭水漕运帮的帮主赵虎。
“柳东家、赵帮主，快请进。”素问推开院门，琉璃灯的光扫过两人衣角，见柳承业袖口沾着泥点，赵虎的裤腿还在滴水，显然是赶路时没少折腾。秦斩紧随其后，将两人引至内堂，桌上早已摆好三盏热茶，茶烟袅袅间，冲淡了些许凝重气氛。
“素问姑娘，这次多亏你递信，不然我万药行的库房怕是要被那帮人搬空了！”柳承业刚坐下，便急着开口，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前几日我从巴蜀调的一批川芎，在潼关被人劫了，追查下去才知是‘黑石会’干的。紧接着，咸阳城里几家分店的药材突然被人查出‘掺假’，官差封了门，生意全停了——这明摆着是冲着我来的！”
赵虎也跟着皱眉，将肩上布囊往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漕运帮也没好到哪去。黑石会的人堵了渭水下游的码头，凡是往百草堂送药材的船，要么被扣，要么就‘意外’翻船。昨日我派去交涉的兄弟，回来时断了两根肋骨，说黑石会的人放话，要么归顺，要么等着漕运帮散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近期遭遇的困境全盘托出。秦斩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指腹摩挲着杯沿：“黑石会背后的人，你们查到了吗？”
柳承业脸色沉了沉，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推到桌中央：“这是我托人从官府抄来的文书，你看——黑石会近期的银子，大多来自一个叫‘景王府’的账户。”
“景王？”秦斩眸色一凛。景王是当今陛下的弟弟，一直不满新政，前些日子还在朝堂上公开反对盐铁官营，没想到竟暗中扶持黑石会，对民间产业下手。素问凑过去看文书，指尖划过上面的墨迹：“难怪之前黑石会能轻易调动官差查抄万药行的分店，原来是有王府撑腰。”
赵虎一拳砸在桌角，震得茶盏晃了晃：“那景王到底想干什么？咱们漕运帮本本分分运货，万药行老老实实卖药，碍着他什么事了？”
“他要的不是咱们倒闭，是要断了新政的根基。”秦斩放下茶盏，声音冷了几分，“如今新政推行，靠的就是民间商户配合——万药行负责药材流通，漕运帮打通运输通道，百草堂在各地设医馆推行普惠医术，咱们三家恰好是新政在关中的‘支柱’。景王掀翻咱们，就是想让新政推行不下去，好趁机拉拢旧贵族，动摇陛下的心思。”
这话一出，内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柳承业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么说，咱们三家是被景王当成了‘眼中钉’？可他势大，咱们单靠自己，根本斗不过啊。”
赵虎也跟着叹气：“我漕运帮虽有几百兄弟，可景王府有私兵，真要硬碰硬，怕是不够看。”
素问见两人面露颓色，将琉璃灯往桌中央挪了挪，灯光照亮了她眼底的坚定：“所以，咱们不能单打独斗。柳东家，你万药行掌控着关中八成的药材货源；赵帮主，你漕运帮握着渭水的运输命脉；秦斩兄，你的产业遍布盐铁、丝绸，还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暗卫。咱们三家若是结盟，货源、运输、人手都有了，景王想动咱们，就得掂量掂量。”
秦斩看向素问，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他之前便有结盟的念头，只是没料到素问会如此干脆地将三家的优势点破。柳承业闻言，眼睛亮了亮：“素问姑娘说得有道理！我万药行有药材，可缺运输和人手保护；赵帮主有运输，却缺稳定的货源；秦斩兄弟有产业和人手，正好能补咱们的短板。咱们三家绑在一起，就是个铁三角！”
“可结盟容易，具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危机？”赵虎还是有些顾虑，“黑石会现在堵着我的码头，柳东家的分店被封，秦斩兄弟的盐铁铺也被人暗中使绊子，咱们得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
秦斩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目光扫过两人：“第一步，先解漕运的围。赵帮主，你明天带五十个兄弟，假装去码头和黑石会谈判，引他们出来。我会让暗卫埋伏在码头附近的树林里，等他们上钩，一举拿下黑石会的头目。只要没了头目，剩下的小喽啰不足为惧。”
赵虎眼前一亮：“好！我漕运帮的兄弟早就憋着一股劲了，就等这一天！”
“第二步，帮万药行洗清冤屈。”秦斩转向柳承业，“你说分店的药材被查出‘掺假’，可有证据证明是被人陷害？”
柳承业急忙点头：“有！我让人偷偷验过被查抄的药材，里面掺的‘假药材’是用硫磺熏过的，上面还留着黑石会特有的标记——我已经让人把样本带来了。”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放在桌上。
秦斩拿起瓷瓶，打开闻了闻，眉头皱了皱：“这硫磺味很浓，不是正经药材商能用的手法。素问，你明日带着这个样本，去太医院找李院判——他是陛下信任的人，也是推行新政的支持者，只要他能出面证明药材是被人动了手脚，官差自然会撤封条。”
素问点头应下：“我明日一早就去。李院判之前得过扁鹊医典的启发，治好过太后的旧疾，定会帮咱们。”
“第三步，就是反击黑石会背后的景王。”秦斩的声音沉了下来，“咱们拿下黑石会头目后，从他嘴里撬出景王扶持黑石会的证据，再联合李院判，把证据递到陛下面前。景王虽贵为亲王，可陛下最忌恨有人暗中搞小动作，只要证据确凿，他就算不倒台，也得收敛气焰。”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应对计划细化——柳承业负责提供药材样本和万药行的账目，证明自己清白；赵虎负责调动漕运帮兄弟，配合暗卫拿下黑石会头目；秦斩则负责联络太医院和朝堂上的新政派官员，为后续揭发景王铺路；素问则在中间协调，同时利用医术安抚被黑石会牵连的百姓，稳住民心。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经泛白，檐角的铜铃在晨光里叮当作响。柳承业站起身，将桌上的文书叠好揣进怀里，对着秦斩和素问抱了抱拳：“好！就按咱们商量的来！我这就回万药行，让人准备药材样本，再召集各地分号的掌柜，随时听候调遣。”
赵虎也跟着起身，拍了拍腰间的短刀：“我这就回码头，给兄弟们交代任务。明日卯时，咱们在渭水码头见！”
两人匆匆离去，内堂里只剩下秦斩和素问。琉璃灯的火焰已经弱了下去，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素问沾着草药碎屑的袖口上。秦斩看着她，忽然开口：“你早就料到柳承业和赵虎会答应结盟？”
素问笑了笑，将琉璃灯吹灭：“不是料到，是他们和咱们一样，都不想被景王拿捏。柳东家的万药行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赵帮主的漕运帮是兄弟们的生计，咱们的百草堂关系着无数百姓的健康——咱们三家的命，早就和新政绑在一起了。”
秦斩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到素问面前。玉佩是墨玉做的，上面刻着“济世”二字，正是他之前为百草堂定制的信物：“这是结盟的信物，你拿着。明日去太医院，若是遇到景王的人刁难，亮出这块玉佩，新政派的官员会帮你。”
素问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抬头看向秦斩，晨光里，他眼底的坚定与自己的期许渐渐重合——从药庐密谈到联手寻药，从对抗黑石会到如今三方结盟，他们早已不是孤军奋战。
“明日卯时，渭水码头见。”素问将玉佩揣进怀里，声音里满是信心。
秦斩点头，目光望向窗外。晨光中，咸阳城的轮廓渐渐清晰，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的脚步声。他知道，一场硬仗即将开始，但这一次，他们有了并肩作战的盟友，有了守护百姓和产业的底气。三方结盟的火种已经点燃，接下来，便是要让这火种燎原，将景王的阴谋彻底粉碎，护住新政的根基，护住这关中大地的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