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驶入厉公馆铁门时,暮色已吞噬了最后一线天光。
敖管家像尊雕像般立在门廊下,表情凝重。
“厉夫人……”
“厉川醒了?”
“厉先生他……”
“都知道了?”
“是。”
“人呢?”
“现在书房。”
沈棠踏上旋转楼梯时,听见酒杯碎裂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厉川熟悉的咒骂声,让沈棠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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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
沈棠推开书房沉重的橡木门时,水晶吊灯的光线像刀锋般劈开室内的低气压。
厉川背对着门站在酒柜前,黑金睡袍的腰带松垮地系着,露出后背绷带的边缘。
他脚边是摔碎的威士忌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暗痕。
乔莉坐在书桌旁的扶手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珍珠纽扣。
听到门响,厉川缓缓转身——
他落在乔莉身上的目光移向沈棠,幽黑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下颌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那种眼神沈棠很熟悉——是他惯有的模样,心门紧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解释。”他盯着沈棠,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沈棠没有理睬,而是径直走向乔莉,高跟鞋碾过玻璃碎片发出细碎的脆响。
她伸手按在女人发抖的肩头,“他都知道了也是好事。”
她指尖轻轻捏了捏对方僵硬的肌肉,“你先去休息,敖管家会安排好的。”
乔莉抬头时,沈棠看见她眼底未干的水光。
这个向来如天使一般沉静稳重的女人,此刻像片风中的落叶,起身时甚至踉跄了一下。
直到书房门重新关上,沈棠才转向厉川。
她没做声,而是抽了张纸巾,走到厉川面前执起他的手擦拭——
威士忌浸透了他的指缝,虎口处有道细小的划伤,血珠渗出来,在灯光下像颗红宝石。
“为什么要建平民医院……”
沈棠垂着眼睫,专注于手中的动作,“需要解释吗?”
她突然抬头,目光直刺厉川眼底,“这不是你我的理想?”
厉川的呼吸陡然加重,手腕一翻扣住她的腕骨,“你冒然这么做,这和公然挑衅钟长生有什么区别?”
“把锦山号撞沉那天我就已经挑衅了。”
沈棠轻轻挣开他的手,“那时候倒是偷偷摸摸的,结果呢?”
她指向厉川腰侧的绷带,“他策划的西区暴乱,差点要了我俩的命。”
“可——”
“要躲到什么时候?”沈棠突然提高声调,“等到他给我俩也开肠破肚?”
厉川的瞳孔剧烈收缩,“夫人!”
“我去见了慕文卿。”
“慕老先生……”
沈棠后退半步,故意略过最关键的信息,“他告诉我了一些……往事。”
“什么……”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现在还没有足以强大到了解全部真相。”
“什么?”
“快点坚强起来吧厉川,不要沉浸在往事的悲伤中,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锦城该有的秩序,让钟长生不要再有机会兴风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