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兆之眼》
林羽站在公司洗手间的镜子前,水龙头哗哗地流着,他却只是盯着镜中自己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瞳孔深处仿佛有黑色的雾气在流动,那是他从小就能看到的——死亡的气息。
\"林羽,你又在发什么呆?\"同事王磊推门进来,看到他的样子皱了皱眉,\"老板找你半天了。\"
林羽猛地关上水龙头,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我马上过去。\"他低声说,却不敢看王磊的脸。自从上周的年会后,他就一直避免与人对视。
走廊里,林羽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办公区回响。大多数同事已经下班了,只有老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进来。\"里面传来老板疲惫的声音。
推开门的一瞬间,林羽的瞳孔骤然收缩。老板张总脸上的黑气比年会时更加浓重了,几乎覆盖了整个面部,像一层蠕动的黑色面纱。他的胃部一阵绞痛,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又来了。
\"坐。\"张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则揉了揉太阳穴,\"林羽,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林羽僵硬地坐下,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张被黑气笼罩的脸。\"是关于...上周的年会吗?\"
张总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公司决定终止你的劳动合同。\"他推了推眼镜,\"我知道你工作能力不错,但是...最近公司里有些传言...\"
\"什么传言?\"林羽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有人说你...预言了我的死亡。\"张总苦笑了一下,\"当然,我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团队氛围很重要,你明白吗?\"
林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大声告诉张总快去医院检查,想警告他黑气已经浓到几乎看不清五官了。但过去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没人会相信。
\"我明白了。\"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接过解约文件。
走出公司大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林羽站在人行道上,仰头望着曾经工作过的写字楼。十七层,张总的办公室灯还亮着。他掏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120。
\"您好,我想匿名报告一个可能的医疗紧急情况...\"他低声说完地址和张总的名字,然后迅速挂断。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林羽看到自己眼白中游动的黑丝。那是诅咒开始反噬的征兆——每次预见死亡却无法阻止,黑气就会一点点侵蚀他自己。
\"该死!\"他狠狠将手机砸向地面,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林羽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霓虹灯在他眼中变成了扭曲的色块。经过一家酒吧时,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威士忌,双份。\"他对着酒保说,声音嘶哑。
三杯烈酒下肚后,世界变得模糊起来。林羽趴在吧台上,盯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那双眼睛,那双被诅咒的眼睛,从他记事起就带给他无尽的痛苦。
\"第一次看到死亡是什么时候?\"他喃喃自语,记忆不受控制地回溯到小学三年级。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班主任李老师正在黑板上写字。突然间,林羽看到她的后颈浮现出一缕黑气,像墨水渗入清水般迅速扩散。他惊恐地告诉同桌,却被嘲笑是\"想吸引注意力的怪胎\"。第二天,李老师因突发脑动脉瘤倒在了讲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再来一杯。\"林羽敲了敲吧台,声音已经含糊不清。
酒保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先生,您已经喝得够多了。\"
\"我说再来一杯!\"林羽猛地抬头,眼中的黑丝在酒精作用下变得更加明显。酒保吓得后退一步,匆忙倒了一杯推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林羽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夜风吹在脸上,带来短暂的清醒。他抬头看向星空,却看到无数黑气在城市上空盘旋——那是成千上万潜在的死亡预兆。
\"为什么是我...\"他跪倒在路边,呕吐物混合着泪水滴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一张泛黄的纸片贴在了他脸上。林羽扯下来一看,是一张手绘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个地点——城西的老仓库区。地图背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寻找真相的人,来这里。\"
林羽盯着纸条,酒精麻痹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这可能是恶作剧,也可能是...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眼睛。也许,是某种指引?
带着一丝病态的期待,他踉跄着向地图指示的方向走去。
越往西走,街灯越稀疏。最终,林羽站在了一座废弃的纺织厂仓库前。铁门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有人吗?\"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没有回应,只有滴水声在黑暗中规律地响着。林羽打开手机闪光灯,小心地踏入仓库。光束照出飞舞的尘埃和锈迹斑斑的机器残骸。
突然,一阵刺痛从眼睛传来。林羽捂住左眼,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当他拿开手时,掌心是一抹黑色——不是血,而是浓稠如墨的黑气。
\"这是什么...\"他惊恐地发现,在手机光线下,自己的影子竟然扭曲成了非人的形状。
就在这时,闪光灯照到了仓库深处的一个木箱。箱子上放着一本古旧的线装书,封面上用褪色的朱砂写着《幽冥录》三个字。
林羽不由自主地向那本书走去。每走一步,眼睛的疼痛就加剧一分。当他颤抖着手指触碰到书皮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书自动翻开了,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鲜红的文字,仿佛刚刚用血写成:
\"厄兆之眼,千年诅咒。见死不能言,言死不可改。凡预见三次大厄而无力阻止者,瞳将化墨,魂归幽冥。\"
林羽的呼吸变得急促,继续往下读:
\"欲破此咒,需寻守门人。西城老街,九渊阁主。以泪为引,以命为祭,方可解脱。\"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书页全部空白。林羽猛地合上书,心脏狂跳不止。这可能是个陷阱,也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掏出那张神秘的地图,发现背面原本的字迹下面,又浮现出新的红字:\"明日酉时,勿迟。\"
林羽将书塞进外套,踉跄着跑出仓库。外面的空气冰冷刺骨,但他的额头却滚烫如火。拦下一辆出租车,他报出了西城老街的地址。
\"那个破地方?\"司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去?\"
\"现在。\"林羽靠在座椅上,感觉眼睛里的黑气正在蚕食他的视线。
车窗外,城市的灯光变成了一条条彩色光带。林羽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记忆是司机惊恐的叫声:\"先生!你的眼睛——\"
当林羽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房间里弥漫着中药的苦涩气味,墙壁上挂满了古怪的面具和符咒。
\"你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林羽勉强撑起身子,看到一个穿着旧式长衫的老人坐在阴影里。老人脸上皱纹纵横,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完全漆黑,没有眼白。
\"你是...守门人?\"林羽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老人笑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任九渊,九渊阁的主人。而你,林羽,是这一代的'厄兆之眼'。\"
林羽摸向自己的眼睛,发现上面覆盖着一层纱布。\"我的眼睛怎么了?\"
\"诅咒反噬。\"任九渊站起身,走到床边,\"你预见死亡却无力阻止,黑气已经开始吞噬你了。\"他递给林羽一面铜镜,\"自己看吧。\"
林羽颤抖着揭开纱布,看向铜镜。镜中的他双眼已经变成了浑浊的黑色,只有瞳孔处还保留着一丝原来的颜色。
\"不...\"他绝望地摇头,\"这不可能...\"
\"从你第一次预见死亡却没能阻止开始,这就已经注定了。\"任九渊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家族世代背负这个诅咒,你是最后一个血脉。\"
林羽猛地抬头:\"家族?我父母是车祸死的,我没有任何亲人!\"
任九渊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看看这个。\"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婴儿。男人有着和林羽极为相似的眉眼,最惊人的是,他的眼睛也是全黑的。
\"这是...\"
\"你父亲,上一代的厄兆之眼。\"任九渊叹了口气,\"他试图破解诅咒,却失败了。诅咒反噬时,他们开车坠入了悬崖。\"
林羽的双手剧烈颤抖,照片飘落在地。二十年来对父母死亡的疑惑,突然有了可怕的答案。
\"为什么是我们家?\"他声音哽咽。
任九渊沉默片刻,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青铜匣子:\"因为你的先祖,曾经是一位'观气师',能预见人之生死。他滥用这种能力敛财,最终被一位道士诅咒——世代子孙都将预见死亡,却无力改变。\"
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七个小水晶瓶,其中六个空着,最后一个装着黑色的液体。
\"破解诅咒需要七滴眼泪,\"任九渊解释道,\"必须是七种不同死法之人的临终泪水。你父亲收集了六滴,只差最后一滴。\"
林羽盯着那些瓶子,感到一阵恶寒:\"你是说...要我看着七个人死去,收集他们的眼泪?\"
\"不仅如此,\"任九渊的黑眼睛深不见底,\"最后一滴必须来自...一个你愿意为之牺牲的人。\"
房间陷入死寂。林羽的脑海中闪过这些年他预见的所有死亡:李老师、同学、邻居、老板...那些他试图拯救却失败的面孔。
\"如果我拒绝呢?\"他最终问道。
任九渊指了指他的眼睛:\"黑气会完全吞噬你,然后...你会成为真正的'死亡使者',不再只是预见死亡,而是带来死亡。\"
林羽想起仓库里自己扭曲的影子,一阵战栗传遍全身。
\"为什么帮我?\"他警惕地问。
任九渊露出神秘的微笑:\"因为我是守门人,平衡阴阳是我的职责。厄兆之眼打破了这个平衡。\"他顿了顿,\"而且,我需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等你收集完六滴眼泪,自然会知道。\"任九渊递给他第一个空瓶,\"时间不多了,你眼睛的黑气三天内就会完全扩散。\"
林羽握紧水晶瓶,感到一种可怕的决心在心中升起。为了摆脱这个诅咒,他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是成为死亡的见证者。
\"从哪里开始?\"他问道,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任九渊微笑着推开窗户。外面是西城老街,暮色中行人匆匆。在林羽被诅咒的眼中,每个人头顶都漂浮着淡淡的气——大部分是白色或灰色,偶尔有几个泛着病态的黄色。
然后他看到了——街对面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头顶盘旋着浓重的黑气,形状像一只展翅的乌鸦。
\"从她开始。\"任九渊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车祸,今晚八点十五分,西城路口。\"
林羽的瞳孔收缩,水晶瓶在他掌心变得冰凉。第一滴眼泪的收集,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