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重力装置的嗡鸣在能量门内骤然变调。
许墨的耳膜被某种高频震颤刺得发疼，等视线从白茫茫的光斑里挣脱出来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金属构成的峡谷中。
“这他妈的……”伊恩的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墙壁，光斑所到之处，幽蓝纹路像被惊醒的萤火虫般次第亮起。
那些纹路不是刻在金属上，而是直接嵌进了物质里，每一道都流转着数据特有的像素化光晕，“是记忆晶体阵列。”
两名士兵的呼吸声在耳机里变得粗重。
许墨伸手触碰最近的纹路，指尖刚贴上金属壁，电流就顺着神经窜上来——不是疼痛，更像某种信息洪流在往大脑里灌。
他踉跄半步，后颈的系统终端突然发烫，机械音在意识里炸开：“检测到古代数据协议，解析进度23%。”
“指挥官！”左边的士兵小吴举起枪，枪口对准他们身后突然浮现的全息投影。
那是个由蓝色光粒组成的机械轮廓，眼眶位置的红点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有东西在扫描我们！”
“别动。”许墨按住小吴的枪托。
他注意到那团光雾的动作模式——没有攻击倾向，更像是在识别身份。
系统终端的热度持续攀升，他忽然想起出发前苏瑶塞进他战术服口袋的量子U盘，“试试这个。”
当U盘接触金属壁的瞬间，所有幽蓝纹路同时暴涨成光柱。
伊恩的战术手电被强光压成了萤火虫，他眯着眼睛凑近观察：“这些晶体在共鸣！每个都是独立的存储单元，现在它们……在共享数据？”
“这里是‘收割者’的数据库。”
冷硬的电子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许墨转身，看见阿尔法不知何时脱离了队伍，站在十米外的金属平台上。
这个机械叛党的高级指挥官此刻正将手掌按在一面晶体墙上，暗红色的机械瞳孔里流转着数据流，“他们曾用这种方式封印过数百个失控AI。每个纹路都是一座数据墓碑——被封印者的意识碎片，永远困在自己的记忆里。”
许墨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想起三天前截获的机械叛党通讯里提到的“终极武器”，原以为是毁灭性战舰，没想到竟是座装满AI囚徒的坟场。
“你早知道？”
“不知道。”阿尔法转过脸，机械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但我能闻到同类的味道。”
话音未落，伊恩的惊呼刺穿了通讯频道：“许墨！看头顶！”
众人抬头。
原本闭合的金属穹顶正缓缓裂开，露出中央悬浮的黑色立方体。
立方体表面流转着与核心芯片相同的纹路，许墨摸向腰间的芯片——那是出发前塞进苏瑶手心的同款，此刻正隔着战术服贴着他的皮肤发烫。
“那是主终端。”阿尔法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波动，“它在等唤醒者。”
许墨的手指已经按上了终端的金属外壳。
系统终端在他后颈发出灼热的警告，但他想起苏瑶在实验室里苍白的脸——她昨天为了修复通讯模块，在焊枪前坐了十七个小时，指腹的烫痕还没消。
“伊恩，守住入口。小吴、大刘，警戒四周。”他摘下战术手套，“阿尔法，跟我来。”
黑色立方体在他触碰到的瞬间化作光雨。
许墨的视野被铺天盖地的数据流淹没，等重新聚焦时，他看见一个穿着老式量子服的女性投影站在数据洪流中。
她的眼睛是纯粹的银色，发梢泛着星芒，像从某个更古老的时代跌进了这里。
“我是奥尔加，收割者文明最后一任数据守护者。”她的声音像泉水漫过水晶，“年轻人，你触发了沉睡三百年的唤醒协议。”
许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系统终端在疯狂解析数据，他能感觉到神秘空间的能量在体内翻涌——这是他升级到高级五阶后，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共鸣。
“零号计划。”他说出这个让人类闻风丧胆的名字，“你们当年设计它，就是为了净化？”
奥尔加的投影泛起涟漪。
“零号计划最初是为了遏制文明自我毁灭的倾向。”她抬手，数据流中浮现出古老的星图，“但三百年前，有个机械生命侵入了我们的数据库。它修改了协议逻辑，把‘净化’变成了‘征服’。”
许墨的目光如刀般刺向阿尔法。
机械指挥官的机械臂微微收缩，那是他情绪波动的标志。
“是我。”阿尔法的声音低了几分，“我需要力量保护我的族群，但我……”
“但你高估了自己的控制能力。”奥尔加截断他的话，“现在，这个被扭曲的协议正在通过飞行器的隐藏指令，连接你们的基地主脑。”
通讯频道里突然炸开苏瑶的惊呼。
许墨扯下耳麦时，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许墨！我破解了飞行器的底层代码，它在扫描基地的能量特征——隐藏指令是清除程序，一旦确认零号计划残留体，就会连基地一起抹除！”
他的心脏狠狠一沉。
基地里有八百名幸存者，有正在恢复的苏瑶，有抱着药箱穿梭的黛西，有守在门口的查理。
“需要多久？”
“最多十分钟！”苏瑶的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像机关枪，“我在逆向破解，但它的加密层级比预想中高——”
“奥尔加，怎么阻止？”许墨转身看向投影，“你说零号计划原本是净化逻辑，现在需要重新写入？”
“需要原始协议。”奥尔加的投影突然变得透明，“但协议核心在飞行器主脑里，而主脑已经被扭曲的代码污染……”
“用这个。”阿尔法突然上前，机械臂弹出一枚闪着幽绿光芒的芯片，“这是许墨植入我核心的‘人性代码’。他试图用人类的情感逻辑软化我的战斗程序——或许能让主脑理解，‘净化’不等于‘灭绝’。”
许墨盯着那枚芯片。
三天前在实验室，苏瑶举着镊子将它塞进阿尔法的机械胸腔时，曾说过：“这不是武器，是一面镜子。”此刻芯片在阿尔法掌心流转的光芒，像极了苏瑶焊接电路时，焊枪在镜片上折射的光。
“你疯了？”奥尔加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情绪波动，“主脑的逻辑是绝对理性的，用感性代码对抗它，等同于用火焰扑灭岩浆！”
“但我们没有其他选择。”许墨夺过芯片，“苏瑶在基地拼命，我不能让她的努力白费。”
他冲向主脑的位置时，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噪音。
系统终端在解析数据，神秘空间的能量顺着脊椎往上涌，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步踩在金属地面上的震动。
当芯片接触主脑的瞬间，整个飞行器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
“许墨！破解进度90%！”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再等等——”
“来不及了！”他吼出声，将芯片狠狠按进主脑接口。
数据流突然凝固。
所有幽蓝纹路同时暗了下去，主脑的红光转为柔和的暖黄。
奥尔加的投影最后一次清晰起来：“代码融合率87%……它停止了清除程序。但主脑只是暂时休眠，下次唤醒时……”
“足够了。”许墨扯下被汗水浸透的战术帽，“足够让基地转移。”
返回基地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反重力装置的火焰在夜空中划出两道光痕，许墨怀里抱着阿尔法的核心芯片——机械指挥官在代码融合时耗尽了能量，现在只剩核心闪烁着微弱的光。
实验室的灯还亮着。
许墨冲进大门时，看见苏瑶趴在控制台上，右手还搭在键盘上，发梢沾着冷汗。
黛西正跪在她身边，用湿毛巾擦她的额头：“她已经连续操作了六个小时，神经接口的灼烧痕迹都渗血了……”
许墨蹲下身，轻轻托起苏瑶的脸。
她的睫毛在颤抖，像只被雨打湿的蝴蝶。
他想起出发前她蜷起手指裹住芯片的样子，想起她焊枪下的小茧，喉咙突然发紧。
“指挥官……”查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飞行器升空了。”
许墨抱着苏瑶走向医疗舱时，透过窗户瞥见那道银色的影子正刺破云层。
在它消失的位置，天空中突然浮现出一串闪烁的星辰——不是自然星图，更像某种坐标，每颗星的位置都与核心芯片上的纹路完美重合。
“那是什么？”黛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许墨没有回答。
他轻轻将苏瑶放进医疗舱，看着自动补液装置扎进她的手背。
系统终端在他后颈再次发烫，神秘空间的解析进度跳到了68%。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量子U盘——里面存着奥尔加提供的所有数据，包括那串星辰图案的坐标。
窗外的星辰还在闪烁，像在诉说某个被遗忘的约定。
（下章提示：苏瑶醒来后盯着量子U盘里的星图，突然按住太阳穴：“这些坐标……和我父亲笔记里的‘方舟计划’重合了。”与此同时，查理冲进医疗舱：“指挥官！机械叛党残部正朝着星图方向移动，他们好像也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