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盛春秋,这位一心想取他性命、借黑道夺下顾家的野心家,顾慕飞一笑置之。
冷风倒灌,早把单薄的衬衣吹透,顾慕飞却像全然没有感觉,放松地无动于衷。
从容越过横挡在身前的quenxus,他迎面上前:
“盛总,好巧。”
“巧?”
嗤之以鼻,盛春秋冷哼:
“顾先生如此说,是断不肯领我人情了?为单独见顾先生这一面,我可劳心费力。毕竟……”
阴恻恻地,盛春秋往身后略扫一眼。
“……闵港,还有一位无所不能的唐先生呢。”
大手像把唐权硬从两人间推开般,盛春秋笑容勉强:
“天公不作美。顾先生,不如烦请上我的车,单独聊?”
顾慕飞身后,苏梨无声偷觑全身温暖的盛春秋:显然,他刻意有备而来,简直逼迫衬衣单薄的顾慕飞硬上盛家的车。
而几乎微而不见,顾慕飞的冷目刀锋般一眯:好一个资本家。
仅仅为避开唐权耳目,哪怕故意触发商场火警,把普通人的生活轻松践踏,于盛春秋而言,不过稀松平常。
稳住心头厌恶的怒火,顾慕飞仍略少血色的面容并不改色,只散漫应对:
“盛总邀请,顾某心领。但顾某没空奉陪。
“盛总不如快人快语。顾某力之所及,自然不辞。”
苏梨暗暗旁听。她品出顾慕飞客气之下的锋锐滋味:
分明,他让盛春秋有事就讲,没事就滚。
而大约出于警惕,凑近说话前,盛春秋迅速扫过商场外空旷广场的四周。可他这双眼看女人锐得就像钩子,霎时就瞟到阴影里的苏梨。
紧接,盛春秋目光停住了。
再一次,他恨不得当场剥皮拆骨,把苏梨从头到脚打量,看得苏梨如当头冷水,冷意窜上脊椎。
但这次,尽管呼吸仍控不住一紧,苏梨既没有躲,也没有后退。
想必,盛春秋已经认出她。在跨年夜宴上,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哦……”
夸张地像乍然才发现苏梨,盛春秋毫不掩饰他的兴致盎然,对顾慕飞皮笑肉不笑:
“……倒是我草率。
“闵州圈子疯传,顾先生最近得了新宠。顾先生向来杀伐果断,我还当作流言。没想到,英雄……总难过美人关啊。”
听出盛春秋明显话里带话,顾慕飞抬起薄薄的眼皮,目光不能更寡情冷淡:
“盛总误会。”
他直接把对话杀死。
双唇几乎未动,嗓音冷静又干脆,四个字,顾慕飞一锤定音。
“若盛总无事,顾某失陪。”
极其冷淡,甚至罕见像压不住心头动怒,顾慕飞把话干净撂下。他迅速秒睇身旁quenxus。后者被这瞬间目光悚到,立刻拔腿就走。
“哎,顾先生!等等——”
——哼。顾慕飞心底狞怒:
盛春秋大费周章躲过唐权,务必急切要见他这一面;哪怕盛春秋再怎么虚张声势,怎可能没有所求?
他心中几乎快意,涔涔冷笑。
那晚,当着小凡墓前,他再怎么身处绝境,也仍旧多少玩弄了一下唇舌:不过言语中裹挟,将盛春秋与唐权巧妙离间。
果然,此时正中他下怀。唐权还是疑忌盛春秋了。
如今,盛春秋无非看出风声不对,当面来试他顾慕飞的口风,看看究竟能有多少两边骑墙的机会。
而他刚才不计前嫌、一如既往的表面客气态度,早已说明许多。他大可不必继续与盛春秋在此厮缠。
剩下的细节,他已教给戴则如何去做。
“哎呀,怪我。盛某人糊涂:闵州全城,谁不知顾先生日理万机?自然不能耽搁。”
面皮一转,此时,盛春秋几乎连忙陪笑:
“顾先生明人,我自然不说暗话:
“若顾先生大人雅量,盛家必然念念在心;日后,但凡有盛家的用处,您一句话。
“只是——”
苏梨心里不能更厌烦:盛春秋,你总瞟我做什么?
“——既然顾先生不过随便玩玩;若我劳驾唐先生,特请这位漂亮的小姐……”
说话时,盛春秋目不转睛,眼力几乎穿透苏梨的衣物:
“……去我那里聚会——”
盛春秋这笑容深不可测、志在必得,几乎闷得苏梨胸口直犯恶心、喘不过气……
“——区区一亿现金……啊,于顾先生而言,不过打发玩具,消遣分给朋友玩弄。
“不知顾先生……
“付还是不肯付啊?”
边说,堂而皇之,盛春秋居然伸出一只虎爪般粗蛮大手,眼见靠近,白金板指这就要拧上苏梨下颌。
丹凤冷眸瞳孔骤缩。顾慕飞掌心瞬间攥紧,指节泛白,袖中冰冷的弹簧刀“刷”地贴茧子甩进指间。
他极力压住狂涌的怒意——
盛春秋,你求死!
“啪”。
苏梨指尖微颤,面色骤冷。克制住内心恶心与恐惧,她果决打掉面前这只冒犯的手。
纷扬大雪中,顶上盛春秋,苏梨更进一步。
脚踩六公分缎面细高跟鞋,苏梨稍稍挺直脊背,胸口的心跳略微加速,却迅速掩盖在冷艳而坚决的眼神之下,恰好与盛春秋正面对峙。
苏梨脸上笑容甜美,丝毫不减:
“不好意思,这朵名花您碰不得。
“难为盛总异想天开,想请我作客。我们不熟,我不去恐怕也由不得您呢。
“再怎么说,您也是堂堂盛氏财阀总裁,不如花一点点钱去上堂课,学学如何尊重女性?”
苏梨这双桃花眼,平日里风情万种。此时,她眼波里乍然轻蔑一挑:
“这样,盛总也不必性急,非我不可了,不是么?”
“唉哟呵——”
讪讪,盛春秋脚下不稳。不禁,他已下意识退后半步——
好一个女人!
看长相分明赏心悦目,一朵柔弱不能、任人攀折蹂躏的娇花;可这双湛湛美目里,却好压人的魄力!
还有这张嘴。
柔软的遣词脱出红唇,像光滑的丝绸,却埋伏千锋万刃!
锐利的嘲讽句句见血,却又让盛春秋根本无处发作。
从来,他盛春秋玩女人比吃饭还频繁。敢如此奚落四大财阀,不论男女,这当真头一个。
盛春秋虎目圆睁,攥紧双拳,咬牙切齿:
不过是个爬上流社会讨饭吃的贱人。只要他盛春秋想,自然能让这区区女人身陷沟渠——!
“盛总。”
此时,手中弹簧刀不知何时悄然不见,顾慕飞余怒未退,但仍压住冷静,强硬横插一手。余光中,他远远看到quenxus把车从风雪中开来。
哑光夜空蓝的panamera turbo S对停在盛春秋的慕尚车前。
顾慕飞语气冷淡:
“人不喜欢勉强。
“天色已晚。盛总,改日你我单谈。”
不等盛春秋回话,顾慕飞已低头暗示,让quenxus领苏梨先上车。
此时他双足跨站,彻底挡在苏梨之前。薄薄一件皇家蓝衬衫,让顾慕飞更显得傲慢十足,难以取悦。
他慢慢后退,丹凤眼深浅难测地盯紧盛春秋。直到手扶住洞开的车门,顾慕飞正要上车,却又停住了。
大雪纷然。冬风撩起他焦金的额发。他略微昂起下颌,撇头,面对仍杵在当场的盛氏财阀赫赫总裁,盛春秋。
嘴角近乎招牌,顾慕飞露出诱导性的优雅浅笑:
“盛总,顾某随时奉陪。”
说罢,他坐进车里。
撇下目瞪口呆的盛春秋,午夜蓝panamera扬长而去。
“苏梨,”
眼望窗外,许久,顾慕飞率先开口:
“对不起。”
灰蓝夜幕下,大雪铺天盖地。这辆行政轿车也与其他车流一般无二,挤在晚高峰的高楼之间,胶着地往前挪。
闵州华灯初上,大雪压不住车外物欲横流、虚荣繁华。
车内暖气十足:可顾慕飞握住苏梨的手,还是因为刚才狠狠透过风而渗出冰凉。
“抱歉,让你处境难堪。”
顾慕飞未曾料到,苏梨如此漂亮反击,不止自救,更把他从暴怒拽回。
可他默然:盛春秋那些话,若苏梨多心,听进心里……
“我明白。”
苏梨也默然。
她绝非与顾慕飞置气。她真的明白:
显然,身为四大财阀,盛春秋早习惯仗势欺人;他私生活也可见一斑。
一半真起色心,一半又借唐权威势打压顾慕飞,盛春秋故意就要顾慕飞难堪,为今日迫于形势的讨好多少挽尊。
自然,顾慕飞不能公然出手护她:她做金丝雀尚且钉上一亿,若坦诚顾慕飞在意……
她也并非没本领把自己照护周全。
只是……
刚刚才与俞赫通信过,梨花与赫宝确认过各自平安。悠闲的下午茶转瞬泡影……
失落地,苏梨撅起嘴。
不知为何,俞赫与周一随便手挽着手的模样,那两人无忧无虑的笑,反复回涌进苏梨的心头。
她托起腮,凝凝眼望窗外……
平凡、平淡、不值一提,幸福却又脚踏实地……
“生来平凡”。周一这样评价自己。可若换慕飞,若他能甘于平凡……
如果他的母亲泉下有知,她赌尽生命,只寄托能飞脱财阀樊笼、能自由生活的儿子……
慕飞。
如今,他在钱权中作茧自缚……
车窗落雪,清晰映出苏梨的脸。
她知道,现在,是她太贪心了。
而苏梨不知道的是,另一边,安静如许,顾慕飞正深深凝视她沉思的侧颜。
苏梨的心情……
>>>>>
下一章:一点点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