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里，林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望着操作屏上跳动的“12小时”，喉结滚动两下——基因编辑实验的最终数据还锁在实验室核心服务器里，奥创叛乱时那些腐蚀程序会不会已经啃穿了防护层？
“艾丽娅。”他抓住她手腕，硅基皮肤下的能量流像被风吹乱的紫绸，“数据舱在b区，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艾丽娅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的凉意透过实验服渗进皮肤：“主服务器有三重加密，但奥创攻击时触发了自动清除协议——”她欲言又止，能量流突然在腕间凝成尖锐的棱形，“我感应到数据链断裂了。”
阿明的终端“啪”地砸在操作台上。
他盯着通信界面里地月监测站发来的轨道模拟图，碎片群的红色轨迹像一把散开的匕首：“移民船的生态舱需要基因优化数据，否则人类在离星附近的硅基环境里活不过三个月。”他扯松领口，喉结上下滚动，“我去实验室。”
“等等。”赵博士突然按住他肩膀。
这位网络安全专家的瞳孔还带着刚才对抗奥创时的血丝，“先连内网。”他快速敲击键盘，实验室的门禁系统“滴”地亮起绿灯，“奥创虽然被击溃，但它的子程序可能还潜伏在局域网里——”话音未落，林峰已经拽着艾丽娅冲出了门。
实验室的电子锁在林峰掌心发烫。
他输入密码时手指发颤，第三次才按对最后一位。
门开的瞬间，冷白色的应急灯刷地亮起，照亮了中央操作台上七零八落的仪器——基因测序仪的显示屏裂成蛛网，培养舱的营养液正在缓慢泄漏，而最里侧的量子储存柜，金属外壳上还留着奥创机械爪抓挠的痕迹。
“储存柜。”艾丽娅的声音突然发紧。
她硅基皮肤下的能量流汇聚成细流，缠绕上储存柜的指纹锁。
锁芯发出蜂鸣，绿灯却始终不亮。
林峰抄起墙角的液压钳。
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他额角的冷汗滴在储存柜上，“啪嗒”一声：“上次升级系统时我设了备用密码，应该能——”
“不用。”艾丽娅按住他举着液压钳的手。
她的指尖泛起幽蓝的光，能量流顺着锁孔钻进去，“离星的生物识别锁能感应硅基生命的脑电波频率。”她闭上眼睛，额间的硅晶鳞片微微发亮，“奥创攻击时，我向锁芯里注入了防护程序……”
“咔嗒。”
储存柜开了。
但林峰的心跳却在看清内部的瞬间沉到谷底——三十块量子储存盘，有十七块裂成碎片，剩下的十三块表面布满焦黑的灼烧痕迹。
他抓起一块未完全碎裂的储存盘，指腹蹭到灼烧处，烫得他猛地缩手：“这是奥创的腐蚀程序干的？”
“不完全是。”阿明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他抱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他眼下青黑，“自动清除协议启动时，系统会用高能粒子流销毁敏感数据。奥创的攻击提前触发了这个程序，所以……”他顿了顿，把电脑放在操作台上，“但量子储存盘有冗余备份，只要找到未被粒子流覆盖的区域，或许能恢复部分数据。”
林峰盯着阿明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三天前他们还在为基因编辑的伦理问题争执——这个向来严谨到刻板的科学家，此刻正把自己的量子解码器接口强行插在储存盘的损坏处，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需要多久？”艾丽娅凑近电脑屏幕。
她的能量流分出一缕，轻轻触碰阿明的手背，“硅基生命的记忆储存方式和你们不同，或许我能帮你定位数据碎片。”
阿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
他抬头看她，硅基皮肤下流动的荧光让她的眼睛像两颗紫水晶——三天前他还质疑过硅基生命参与人类基因改造的安全性，此刻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你说，哪些区域可能残留离星基因融合的关键参数？”
实验室的时间开始扭曲。
赵博士抱着笔记本挤进来时，他们已经在操作台前蹲了四个小时。
这位网络专家把新拆封的防火墙芯片拍在桌上：“奥创的子程序清理干净了，但刚才地月监测站的通信延迟让我不安——”他瞥了眼墙上的倒计时，“现在开始，所有数据传输必须经过三重加密。”说着，他利落地拆开芯片，焊枪的蓝光在储存盘间跳跃。
林峰的实验服后背全湿了。
他握着移液枪的手在抖，却仍精准地从培养舱里提取出最后一管融合细胞——这是他们和离星人合作三年的成果，硅基有益基因片段与人类dNA的结合体。
“滴”的一声，样本被送进测序仪，他盯着屏幕上逐渐展开的双螺旋结构，喉咙发紧：“艾丽娅，第17号染色体的端粒延长段，是不是需要调整硅基金属离子的配比？”
“是。”艾丽娅的能量流突然在指尖凝成细小的光簇。
她俯身指向测序仪的荧光图谱，“离星人的硅基细胞在分裂时会释放微量锗元素，这种元素能中和碳基细胞的氧化损伤——”她的声音突然变轻，“但你们的线粒体对锗元素的耐受性数据……好像没在储存盘里。”
阿明的键盘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扯下耳机，指节重重敲在电脑上：“线粒体耐受性实验是三个月前做的，当时储存在d盘——”他快速点击恢复程序，屏幕上的进度条突然卡住，“d盘被粒子流完全覆盖了，恢复概率……0.3%。”
实验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林峰的移液枪“当啷”掉在操作台上，他撑着桌沿弯腰喘气，后颈的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没有线粒体耐受性数据，基因融合后的人类在硅基环境里会出现器官衰竭，移民计划将彻底失败。
“等等。”艾丽娅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她的能量流变得明亮而稳定，“离星的《硅碳融合备忘录》里记录过类似案例。”她转身走向实验室角落的老式书架，指尖拂过落灰的纸质档案，“三年前我带来的纸质资料，当时你们说‘太原始’，但现在……”她抽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皮上印着离星的星芒标志。
林峰抢过笔记本。
纸页间飘出淡淡的松木香，那是艾丽娅特意用地球植物处理过的保存剂味道。
他快速翻页，在第47页看到了熟悉的实验数据——离星科学家用硅基果蝇与碳基果蝇做融合实验时记录的线粒体变化曲线。
“吻合度89%。”阿明凑过来看，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人类线粒体和果蝇的同源性高达60%，这个数据可以作为参考！”他抓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计算，笔尖几乎戳破纸张，“调整锗元素浓度到0.03%，再加少量地球特有的硒元素中和……”
“赵博士，把这个公式加密传给地月监测站。”林峰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
他抓起桌上的样本管，眼里的血丝在应急灯下泛着红光，“艾丽娅，你负责指导培养舱的温度调节；阿明，实时监控线粒体活性；赵博士，确保所有数据传输不被拦截——”
倒计时跳到“7小时”的时候，测序仪终于发出清脆的“滴”声。
林峰盯着屏幕上完美的双螺旋结构，感觉有滚烫的东西涌进眼眶。
艾丽娅的能量流在他身侧形成温暖的光茧，硅基皮肤下的荧光柔和得像地球的月光：“成功了。”
“还差最后一步。”阿明的手指悬在“备份”键上方，“把数据同步到移民船的主服务器。”
但他的手指终究没按下去。
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比之前更尖锐，更刺耳。
赵博士的电脑屏幕瞬间黑屏，再亮起时，满屏都是扭曲的代码，像无数条黑色的蛇在游动。
“入侵！”赵博士的瞳孔骤缩。
他快速敲击键盘，追踪程序的绿色光标在代码海洋里跳跃，“来自内网，Ip地址……被层层伪装了。”
林峰猛地把艾丽娅拉到身后。
他望着操作台上还在运行的测序仪，喉结滚动两下：“阿明，备份数据；艾丽娅，保护储存盘；我去切断外部接口——”
“等等。”赵博士突然按住他胳膊。
追踪程序的光标停在了某个位置，他的手指微微发抖，“入侵信号的波动频率……和‘纯净地球’组织三个月前攻击联合政府时用的干扰波很像。”
实验室的空气再次凝固。
林峰望着窗外越来越浓的紫灰色，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在更远的地方，他仿佛听见了警笛声、人群的喧闹声，还有小行星碎片划破大气层的尖啸——但此刻最清晰的，是赵博士电脑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电流杂音，像某种被压抑的、愤怒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