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朝霞殿内烛火摇曳,暖黄的光晕柔和地洒落在一桌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上。盘中的菜肴精致诱人,可倾城却吃得小心翼翼。她自觉这些日子腰身渐长,每夹一筷都好似在和心底的馋虫激烈交锋。
君护坐在对面,手中的玉箸机械地拨弄着盘中珍馐,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顿饭上。他方才是随口说要在此用膳,直到此刻才惊觉,在这深宫内苑,于她的寝殿共进晚膳,便就是默认了要留宿。他在心底暗自叫苦,想起曾在心底对沈长歌许诺日后会将倾城完璧归赵,顿时便觉得眼前这些平素钟爱的饭菜味同嚼蜡。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兴致索然。晚膳结束后,倾城抬眸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她犹豫片刻,轻声开口:“王孙,天色已晚……”
“你先歇息吧!”君护急切地截断她的话,眼神闪躲,此时他满心都在思索着该找个怎样妥当的借口离开,既能顾全她的颜面,又能让自己摆脱这尴尬处境。
“哦!”倾城轻轻点头,见君护仍无离开之意,她又道:“那臣妾恭送王孙!”
君护身形一滞,随即明白她这是并不想让他留宿。奇怪的是,本该如释重负的他,心中却陡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薄怒,他紧抿薄唇,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倾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满心疑惑,这人当真喜怒无常。
绿珠和红玉原本满心欢喜,以为王孙今夜会在朝霞殿留宿,正兴高采烈地收拾着晚膳,可眨眼间,却见君护面色阴沉地大步离去。
绿珠赶忙快步走进内殿,想要安慰倾城,却瞧见倾城正半跪在地上,雪白的裙摆拖在地面,她伸长手臂,正费力地在床底摸索着什么,脸上哪有半点失望之色。
“王孙妃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绿珠又惊又急,赶忙上前想要扶起倾城。
“君护这个混蛋,把我正在研读的医书扔进床底了,我怎么都拿不到。”倾城满脸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绿珠顿时一阵无语,暗自腹诽,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一本医书,也难怪王孙会生气。
君护回到书房,满心烦躁,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什么。这时,母妃之前送来的通房云初,迈着莲步,弱柳扶风般地端着茶水款步走进来。
云初和云霞被太子妃送进府已有三个月,可君护从未正眼瞧过她们,更别提招幸了。云霞已然认命,只求在这太子府安稳度日,可云初觉得自己正值青春韶华,怎甘心就此终老一生,于是她平日里总是暗中留意君护的行踪,今日终于寻到了机会。
“王孙,热水已经备好了,奴婢伺候王孙沐浴。”云初一边轻柔地说着,一边微微屈膝,媚眼如丝地望着君护,同时伸出葱白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替他脱靴。
君护抬眸望向眼前娇柔妩媚的女子,没有拒绝。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七情六欲实属正常,况且她本就是自己的通房。
云初见他默许,顿时欣喜若狂,不仅手脚麻利地帮他宽衣解带,还主动留下来伺候他沐浴。浴室内,水汽氤氲,云初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在君护宽阔的后背缓缓游走,少女独有的清新香气丝丝缕缕地钻进君护的鼻腔,他不禁喉结滚动,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云初见状,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她缓缓绕到君护身前,眼前的王孙面如冠玉,气质卓然,身材更是堪称完美,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君护紧实的腹肌,指尖轻轻摩挲。她沉浸在这旖旎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君护突然皱起的眉头。云初的手继续慢慢下滑,突然君护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寒芒毕现,云初吓得浑身一颤,手上不自觉地用力。
“啊!”君护闷哼一声,怒不可遏地朝她吼道:“滚!”
云初“扑通”一声跪地,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求饶。叶昭听到动静,急忙冲进浴室,君护眼神冰冷如刀,狠狠扫向他,叶昭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上前,连拖带拽地把云初拉了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王孙为何突然发怒?”叶昭焦急地询问,可云初又羞又怕,只是一直低头哭泣。叶昭无奈,只能让她尽快离开,随后忐忑不安地返回浴室,向君护请罪。
“是属下擅自做主,请王孙责罚!”叶昭跪地,头垂得极低。
君护面色阴沉如水,冷冷说道:“这个女人,本王不想再在府中看到她!你,自行去刑房领二十鞭。”
“是!”叶昭暗自叫苦,真是不该自作主张放这个女人进王孙书房,这下可好,自讨苦吃。
倾城今夜的举动,让绿珠忧心忡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个机会劝劝她。
待夜幕深沉,万籁俱寂,绿珠在伺候倾城就寝时,犹豫再三,悄声问道:“王孙妃,奴婢斗胆问一句,您一直不愿与王孙圆房,可是因为还惦记着故人?”
倾城闻言,身体一僵,像是被人直击要害,愣在当场。许久,她才小声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决定嫁给君护时,我就想着要彻底放下过去,可有些事,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平日里,我不管隐藏的多好,可午夜梦回,他总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姑姑,我真的控制不住。”
绿珠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劝解道:“可您与王孙的婚姻,关乎两国邦交,况且您二人已然完婚,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念着过往。奴婢知道这很难,可您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否则一旦王孙发现您有二心,后果将不堪设想。当务之急,您必须尽快与王孙圆房。”
倾城明白绿珠是为自己着想,轻轻点头,可随即又面露难色:“可这种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取悦他。”
绿珠微微一笑,轻声安慰道:“圆房之事,您不必过于忧心,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奴婢瞧王孙的性子,他也不会喜欢太过主动的女子。但之后一旦王孙想要留宿,您万万不可再拒绝推脱,否则定会伤了他的自尊。这种事,寻常男子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尊贵骄傲的王孙。”
“我知道了。”倾城只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她心想,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或许圆房之后,自己就能彻底放下沈长歌,不再心存幻想。
自那夜绿珠与倾城长谈之后,倾城每次见到君护,都不由得有些紧张,总是手忙脚乱小错不断。可君护如今的心思,全然被朝堂上的一件大事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