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江离放下电话,什么心情都没有,索性拿起前几天借来的《出版专业理论与实务》,趴在床上翻看起来。
但她的脑子里混乱得很。
一会儿想起顾霜辰帮她拍照的情景,一会儿又想起他从咖啡厅匆匆离开的样子,一会儿又看到了母亲喝斥她时,那双好看的杏仁眼硬生生变成了三角眼。
欢喜,郁闷,失落,在她的心底来回交织。不知过了多久,她合上书,想把刚才看过的知识点在纸上默出来。
除了有些知识点表述不太严谨之外,她竟然全都背下来了。
她坐在床上,房间里,甚至整个宿舍楼都静悄悄的。
背书的效率还不错,这是她唯一的安慰了。
晚上八点,合上书去了食堂。
出门前,看了一眼手机,什么消息都没有。
她心口堵了一块石头,把手机扔在床上,拿上饭卡去了食堂。
节假日,食堂只有一楼开门。
郁江离买了份小米粥,端回座位上,慢悠悠喝了起来。
一碗粥,喝了一个小时,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
好像多等一会儿,手机里就会凭空蹦几条消息似的。
最终,还是挪着双脚回了宿舍。
回去后,她没有看手机,直接拿了浴巾,去了浴室。
洗澡洗到一半,门外有人敲门。
她只好匆匆擦了一下,穿上睡裙,套了一件风衣,给人开门。
门口是一个面生的女生。
“请问,你是郁江离吗?”
“是。怎么了?”郁江离点点头,疑惑地看着女生。
女生面色骤然放松:“哦,楼下有人找你。”
“好,谢谢。”
关上门,郁江离迅速拿起手机,心里有只喜鹊叽叽喳喳。
十几个未接和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她正一一翻看,顾霜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她握着手机,故意迟了几秒。
“喂?”她的声音里透着心虚。
“不理我了?”
也许是听筒的原因,顾霜辰的声音有些温润。
“不是,我刚刚在洗澡。”
“洗了三个小时?”
“我那会儿去吃饭了。”
“吃饭不带手机?”
“在充电。”
对话陷入了沉默。
良久,郁江离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在楼下,给你带了喝的。”
郁江离犹豫不决。
“怎么?还不下来?那我上去?”
“不不不,我马上。”
她拿起干发巾,用力把头发搓了几下,带上风衣帽子,下了楼。
此时已经将近熄灯,宿舍楼下没什么人。
不远处有一株海棠树,旁边的路灯坏了,一直没有修。
树影下,一道颀长的身影在来回踱着步,手里还拎着东西。
郁江离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师哥。”
宽大的兜帽里仰着一张嫩白的小脸,映着月光,如寒玉一般。
顾霜辰恍惚了一瞬,立刻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路过,买了杯果茶。”
郁江离犹豫一下,接了过来,随后,脸颊又不受控制地烧起来。还好有兜帽的遮掩。
不知何时起了风,海棠花簌簌落下,一片粉白的花瓣落在郁江离的身上。
顾霜辰下意识想帮她拂去,手抬到空中,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还只是师哥呢!
郁江离俏皮一笑,抖了抖帽子,花瓣自然落下。
顾霜辰收回手,插进裤兜。
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总给人一种凛冽清冷的感觉。
郁江离不敢多看。她记得跟在顾霜辰身后去喝咖啡时的雀跃,也记得看到他抱起郑晚宁时的绝望。
她曾飞蛾扑火,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她知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她怎么样?”
顾霜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郑晚宁。
郁江离成为郑晏清的学生已有两年,只知道他有个独生孙女,却从来没有见过。
如今见到了,心里却止不住地泛酸。
“没事,皮外伤。”
“哦。那我先回去了,快要熄灯了。”
顾霜辰背靠在海棠树上,脸上的神情被树影湮没。
郁江离笑了笑,转身离去。
“阿离!”
顾霜辰忽然喊了一声。
郁江离回头,身前的那缕头发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顾霜辰已经直起身子:“没吹头发?”
郁江离摇摇头,眉眼一弯,笑了起来:“没有。”
顾霜辰无奈:“快回去吧,别着凉!”
“嗯!”郁江离用力地点点头,转身回了宿舍。
宿舍楼突然漆黑一片,路灯也灭掉一半,整个校园瞬间进入了沉寂模式。
顾霜辰转过身,踩着月影和落花,悠闲地朝学校门口走去。
他曾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在国内读研,而且是古代文学。
父亲顾远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兼修金融,要么出国留学。
他不仅拿下了双学位,还在书法界和美术界闯出了一片天。
那是他的青春,是他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花样年华。
只是可惜,那个时候,他的身边是另一个女生。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许久,他拿出一看,顾霜桥。
“小辰,爷爷生气了,你快回来了吗?”
顾霜桥的声音低沉稳重,语气里充满了担心。
“爷爷不是睡了吗?”
“唉!说来话长,你快回来吧!我跟爷爷说,公司的账目出了点问题,你可能在公司。剩下的你自己编吧!”顾霜桥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怕别人听见。
“谢谢你,大哥。”
秋风萧瑟,顾霜辰迅速坐到车里,一转方向盘,出了校园,直奔绿谷巷。
绿谷巷是临溪的四大老街区之一,与宁江大学老校区毗邻,十几年前被重新开发,成了小型别墅区。
顾霜辰的爷爷,顾荒容,也就是顾氏集团的开山鼻祖,退下来后一直住在这里。
顾霜辰将车开到门口,大门已经提前打开。他将车停在院子外面的停车位上,拿着外套快步走了进去。
顾远坐在正位沙发上,沉着脸,一言不发。
顾霜桥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见他进门,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顾太太尹静姝也跟着起身。
不等顾远开口,顾霜桥大声嘟囔着:“你去哪儿了,身上怎么有白灰?”一边说着,一边假模假样帮他拍打着背后,低声说道:“爷爷知道那个女孩儿了!”
顾霜辰微微一怔,随即也提高了音调:“还不是你找的豆腐渣工程,整天跟和面似的!”
说完,把外套扔给顾霜桥,跟顾远和尹静姝打过招呼,上了楼。
那天,他正在餐馆的二楼和朋友喝酒,突然接到电话,说爷爷犯了心脏病,住进了医院。
他匆忙赶回,爷爷病情已经稳住。
顾荒容一直有心脏病,因此,儿子顾远能独当一面之后便把整个顾氏交给儿子,自己再也不管公司事务。退下来之后,心脏病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距离上次,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
顾荒容不喜欢医院的环境,病情稳住,立刻让人把他接回了家。
“爷爷,您怎么还没睡?”顾霜辰嬉皮笑脸地蹲在顾荒容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