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一周,郁江离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很忙,很累,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其他。
郁芳打过来几次视频,语气中充满了得意,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周二晚上,郁江离下了班,刚进学校大门就遇见了李明旭,百年校庆的总导演。
李明旭曾就读于宁大的戏剧影视专业,已经毕业五年,负责过七次大型晚会,是宁大校友风云榜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他带着郁江离去了校内咖啡厅,两人关于校庆的想法大多不谋而合,因此,很快就确定了主题方向。
从咖啡馆出来,天上已经布满星星,只是,城市里灯火通明,那些星星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郁江离走到东南角那个废弃的荷花池旁,靠坐在石砌的边缘上。
手机响了好久,才犹豫着按下了接听键。
郁芳昨天才打了视频,按说今天不会再打。
接通之后,郁芳火急火燎,脸上却乐开了花。
郁江离心中一沉,怎么也笑不出来。
“江离啊!你明天几点下班?”
“怎么了?”
郁芳高兴,圆圆的眼睛几乎弯成一条缝:“人家周老太太要去看看你,人家说了,要跟你一起吃个饭!到时候,让周成去你们学校接你!就是你上班的那个中学!”
“我不去。”郁江离皱了眉头,一口回绝。
“胡说!人家大老远折腾过去就是为了看你,你不去?”郁芳一下子睁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郁江离。
她的大女儿最是听话懂事,待人接物从来不出差错,在全村都是有了名的。怎么上了几天学,就这么不懂事了?
郁江离没有说话。这没什么好商量的!两个没有关系的人,为什么非要捆在一起呢!
“你是不知道,”郁芳转而换了脸色,笑容瞬间堆了上来,“人家周老太太多喜欢你!这次说什么也得见见你!人家说了,就算你和周成的婚事成不了,也得认你当干孙女!”
“她喜欢给人当奶奶,我可不喜欢给人当孙女!”郁江离话音刚落,屏幕上就出现了父亲的脸:“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我看是反了你了!”
江庆中疏淡的眉毛已经完全竖了起来,声音粗犷,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爷爷奶奶对不起你了是吗?”
郁江离没再说话,默默忍住喉头的哽咽。
郁芳想拿过手机说话,被江庆中一把推开。
“你干什么?别吓着孩子!”
“孩子?二十多岁了,还是孩子!”江庆中深知自己再怎么发怒,女儿隔了两千里地,也不会怕他。正好郁芳撞上来,于是一腔怒火都对准了妻子:
“生了孩子不管教,你看现在像什么样子!亏你还是老师呢!自己的孩子都教不好,有什么用!”
郁芳百口莫辩,但她又不放心江庆和和女儿,生怕父女俩吵起来,只好忍着眼泪在一旁默默听着。
江庆中又放了几句狠话,扔下手机出门了。
郁芳拿起手机,屏幕对准自己之前,匆忙抹了一把眼泪,再看向女儿时,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就去见见吧!人家那么大年纪了,辈分也在那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而且,人家说了,这些天你没联系周成,周成也是吃不好睡不好。”
郁芳哽咽着,扭过头揉了揉眼睛。
郁江离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选择。
不过,周成已经有了女朋友,吃饭也就是应付差事而已。
可是,顾霜辰呢!她需要向他交代一声吗?
周三下班,郁江离刚走出校门,手机在包里震了好久,她才听到。
周成打来电话,说是在路口等她,他开了一辆白色的夏利。
郁江离来到路口,茫然地四处张望,她认识的车标有限,除了奥迪、奔驰,就只剩一只站立行走的小狮子。
她不想给周成打电话,不想再看到他那不耐烦的表情。
身后忽然有人大喊:“这边!”
循着声音望去,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她看到了周成。
和在夜市上看到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天,他是冲别人笑的,而今天,他竟然是冲她笑的。
可坐上车,就换了另一副面孔。
“你聋吗?喊你半天都听不见!”周成一打方向盘,顺着车流拐了出去。
郁江离先被人赏了一个甜枣,接着又挨了一耳光,脸上一阵冷一阵烫,她好像总是上不了台面,不堪得很。
周成一边开车一边抱怨:“我嗓子都喊哑了,一直喊:‘这边!这边’,你就是听不见!年纪轻轻的,耳背?”
郁江离隐忍无话,周成也懒得再说什么。
要不是那天晚上回到出租房里,看到散落一地的衣物,听到房间里一阵阵的波浪,他才不想回来见什么大学生!
一点意思都没有,躺在床上肯定跟个死人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就是把她夸得跟仙女似的,好像娶不了她,就亏了大本!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女人应该不会整那样一出!
周成的心理渐渐平衡。
进入包厢,郁江离特意看了一眼门牌号。
她人还没完全进去,里面已经传出一阵欢呼:“来啦!来啦!”
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头发有些自来卷,慈祥的面容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严正,也许是常年当老师的缘故吧!
“江离呀!我的好孩子!”周老太太不等身边的人搀扶,已经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哎哟!快让我看看!瞧瞧这模样,谁见了不喜欢!”
周老太太颤巍巍走到郁江离身边,郁江离下意识搀住了她。
坐在周老太太右边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头发染成了前两年农村流行的葡萄紫,脸色发黄,身材矮胖,但是声音洪亮,脸上的笑特别有亲和力。
郁江离一眼认出她,朝她打了个招呼:“小红姨!”
赵小红正拿着手机跟人视频,高兴地应了一声就跟手机里的人炫耀了起来:“我说郁芳啊!你是怎么把闺女带得这么好的!我不管,今天你没来,闺女今天可归我啦!”
“好!好!归你!”郁芳也笑得合不拢嘴。
赵小红拿过手机,让郁江离跟母亲说几句话。郁江离客气地跟母亲说了两句场面话,双手把手机还了回去。
周成一坐下就玩起了手机。
周老太太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捶了他一拳,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了手机。
周老太太拉着郁江离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左手边,指了指靠近门口的位置:“你姐姐去拿菜单了!你看看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奶奶不怕花钱,只要我闺女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