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郁江离第一时间摸起来手机,除了一条广告短信,什么都没有。
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她放下手机又睡了起来。
中秋节放假,宿舍楼里的人少了一半。
日将正南。她其实还很困,但心里堵得慌,睡不着,只好起床。
午饭是在食堂吃的。旁边桌的三个女生边聊边吃,好不热闹。
郁江离听到了几句:“萃文馆那个活动是干嘛的?我看了半天没看懂,难怪没几个人!”
“对啊对啊!还是那个中秋晚会好看!”
“那个主持人不行,她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清!”
旁边的女生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郁江离擦擦桌子,打开了笔记本,将论文又过了一遍。她的论文进度很快,现在就等年前的盲审了。
图书馆里,郁江离站在出版传媒那排书架上,犹豫着该看哪本。
既然想做图书,光有一腔热忱是不行的。
周成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考个证。
出版传媒也是需要证的,她想考一个,到时候持证上岗。
顾霜辰一直没有回信,郁江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给他发信息,还是就这样算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阳光很好。
郁江离在图书馆里待了半天,一页书都没看完。
拿了手机去楼下,一出门就看到一树的金黄。
这棵银杏树据说建校之初就在这里了,前几年图书馆翻新,这棵树还被特别保护起来。
之前,校园里人多,总有人三五成群地来这里拍照。
今天还在假期,许多人都没有返校,银杏树下空荡荡的。
她不由得高兴起来,跑过去,拿着手机就要拍照。
手机举起,远处刚好有一个黑色的修长的身影,呈现在照片上,就是站在金黄树冠的下面,迈着疏朗的步子。
她迅速按下了拍照键。
还好反应快,再晚一秒,那人就要被树干挡住了。
出师大捷,郁江离心中大喜,又调整角度对着树冠拍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穿透树叶,在相机里留下一束束光的形状。
可她总觉得照片的比例不太好,左偏一点,右偏一点,怎么看都不满意。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落在她的手机上,“这样。”
男人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一下便帮她调好了角度。
她回头,眼前是一堵黑色的胸膛,抬起头,顾霜辰正低头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郁江离只感觉心忽然一颤,声音也透着惊慌。
顾霜辰拿过她的手机,按灭了递给她:“每次都这样问我,怎么,我不能在这儿?”
郁江离接过手机,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指,一阵强势的温热顺着指尖席卷全身。
她垂着头,脸颊微烫。
“走!带你去喝咖啡!”
顾霜辰随手捡了一片金黄的落叶,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温暖的午后,顾霜辰大步流星地走在曾经的校园里,身后跟着一只烟水绿的蝴蝶。
上了车,郁江离发现他又换车了,换成了那天带她去高架兜风的那辆,是她最喜欢的紫棠色。
郁江离坚持要自己请客,感谢他让司机送她回学校。
顾霜辰拗不过她,只好随便在商场选了一家咖啡店。
看着她把两包糖倒进咖啡里,一粒不剩,顾霜辰才开口提醒她:“这种糖很甜的。”
郁江离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她头一歪:“我不怕。”
喝了咖啡,再去吃蛋糕,蛋糕已经丝毫不甜。
太阳渐渐西沉,在小丫头失望却强装淡定的脸上洒上了一层金粉。
顾霜辰忽然想起四个字:时光悠悠。
然而,宁静而美好的时光并不长久。
商场里忽然一阵骚动。服务员和客人们都不禁朝扶梯看去。
郁江离透过玻璃望向商场内部,只见扶梯口围着一群人。
顾霜辰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眼间仍留着笑意。
忽然,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把电话挂掉了。
手机还没来得及放进衣兜,又响了起来。
郁江离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于是问他:“怎么了?你有事就去忙!”
顾霜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看他脸色不好,郁江离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记得,张灏说过,他脾气不好。
手机静了又响,顾霜辰才不耐烦地接起。
“白榆哥哥,你在哪里?能来接我吗?”对面的女声楚楚可怜,隐隐还能听到几声啜泣。
“你怎么了?”顾霜辰语气淡然,隐隐透着一丝不悦。
“我…我从扶梯上摔下来了!”
郑晚宁极力压抑着哭声,但低低的啜泣还是从听筒传进了顾霜辰的耳朵。
“什么?扶梯?”顾霜辰皱紧了眉头,脸上写满了担心。
“嗯……”郑晚宁点点头。
旁边似乎还有别人,顾霜辰听见她的声音很远:“没事,一会儿我哥哥来接我。”
顾霜辰不禁问:“你在哪里?”
郑晚宁说出了商场的名字,顾霜辰眼神一顿。
挂掉电话,他为难地看向郁江离,还没开口,郁江离就朝他笑了,恰到好处的笑容:“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顾霜辰解释说:“宁宁她,从扶梯上摔下来了,我去看看!”
“好!”郁江离点点头。
顾霜辰站起身,走了出去。
郁江离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身影,她看着他快步走向人群,人群倏然让出一条路。
他蹲下身子,一双柔软白嫩的手臂便攀上了他的脖子。
他熟练而稳妥地将人抱起,在一片惊羡的目光中走出了商场大门。
郁江离在十分钟之后接到了他的电话:“你在商场等我,我一会儿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郁江离面带微笑,心却不住地向下坠。
没等顾霜辰再说话,她已经挂了电话。
商场里已经重归平静,郁江离却平静不了。
她从不做灰姑娘的梦,跟王子跳一场舞,王子翻遍全国也要找到她。
可不知在什么时候,心还是被一层薄薄茧缚住了。
回到宿舍,只觉得浑身无力。
她刚躺在床上没多久,母亲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你怎么说不谈就不谈了呢!人家周老太太总夸你,周成也待见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母亲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指责。
“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去谈呢?”
郁江离心情不好,语气也冲了些。
郁芳立刻嚷了起来:“还说那个话!”
“什么样的女人才整天喜不喜欢的?”
“我看,你跟那种女人没什么两样!”
“整天就知道想男人,没了男人活不了!”
“我告诉你,别给我整那个贱模样!”
郁江离不想听,挂了电话。
郁芳又打过来骂了一通,才稍稍解气。
妯娌孙秀华路过门口,便来串个门。一进门看到郁芳脸色不好,便问是怎么了?
郁芳就把女儿拒绝了周家的事情告诉了嫂子。
孙秀华是个粗人,听她一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谈就不谈呗!那周家又不是什么金窝银窝!”
郁芳赶紧解释:“咱是图他家的人好,又不是图他家的钱。咱是嫁闺女,又不是卖闺女!”
“什么叫嫁,什么叫卖哟?孩子喜欢,高兴,比什么都好!”孙秀华拍了拍郁芳的胳膊:“妯娌啊,别犯傻!”
“你看看江蕊,大专没毕业,都谈了三个了。不合适就分呗!这有啥!”孙秀华压低了声音。
在这种小村子里,女孩子的名声比初生的蝉翼还薄,说不定哪里来一阵风,这名声就臭遍了十里八乡。
因此,关于女儿在学校谈恋爱的事情,她平日里是绝口不提的。但考虑到自己的妯娌一向嘴严,有时心里不舒坦了,就来跟郁芳唠一唠。
郁芳深深叹了一口气,肩背垮了下来:“唉!她能跟江蕊比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赶上那么档子事儿!”
“哎呀!说你傻,你还真傻!”孙秀华瞪了她一眼,又不得不劝解道:“孩子跑大江南去了!过去的事,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