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江离止住哭声时，太阳已经露出了鲜红的半圆。
顾霜辰将她圈在怀里，轻轻吻着她纷乱的发丝。他心底埋了一颗种子，在淡淡的发香萦绕之下，和着秋夜的潮气，发疯般滋长蔓延。
鹅黄色的针织线毯将郁江离裹得严严实实。
天色大亮。
郁江离轻轻推开他：“我还得去上班。”
“不能请个假吗？”
郁江离一夜没睡，顾霜辰心疼不已。
“我又没事，而且今天就一节课。”
“那你上完课，我去接你。”
顾霜辰说着，揽着她的肩头往车里走去。
刚坐进车里，郁江离的手机就响了。
周成。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周成语气稀松如平常。
“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我们结束了。”郁江离的平静淡漠，像江边的晨雾，看得见，摸不着，浑身却冷嗖嗖的。
周成没太在意，只当和以前一样，她不论怎么闹，总会回到他身边。
这就是婚姻。
“为那么点儿事，你至于吗？况且，他还是个孩子！”
话一说完，周成也不知是怎么了，心脏忽然跳空了一下，没着没落的。
顾霜辰一把拿过手机：“周先生？”
郁江离去夺，却被他另一手挡住。
周成像是晴天里听见打雷，大脑嗡的一声：“你谁！”
“顾霜辰。周先生应该见过我。”他的语气平静而张扬，嘴角漾着一抹笑。
郁江离嗔怪地看他，伸着手臂又去夺手机：“别，给我…”
她慌乱焦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大声说话。
“屏幕都碎了，换一个吧！”
对方好一会儿没有声音，顾霜辰拿下手机，却没有挂断电话。
周成大脑一片空白，大清早，她的手机在那个男人手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周老太太从房间出来，坐在餐桌前，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后来，他早饭也没吃，拿起外套去上班了。
周老太太深深叹一口气：“真是冤家！”
昨天晚上，周成拿着一堆钞票进门，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问了好几次，周成才说，那是郁江离退的彩礼钱。
原以为这钱塞到郁芳手里，这婚事就算成了。谁知，让她给孩子上了一节课，上出这么多事情。
早知道，她就该拦着周莹，让周莹自己请家教！
周老太太有些自责，但反复琢磨，这事儿也不全怪她！
孩子任性，周成又不知道护着郁家那姑娘。
偏那姑娘是个小性子，为这么点儿事就退婚！
周老太太越想越气，让周莹去她房间拿手机，她得跟赵小红好好说道说道。
周莹解下围裙，招呼一家人过来吃饭。
周老太太吧嗒着两片嘴唇：“成成的婚事吹了，我可吃不下！”
周莹正在摆放筷子，手上动作顿了一顿，随即还嘴道：“吹就吹了呗！谁让他昨天不送人家回去？人家一个小姑娘，这么远自己回学校，还没有公交，搁谁谁不心寒？”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周莹到底是姐姐，还是心疼弟弟的。
“让他给人家送束花，道个歉，不就行了？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
这时，一旁的姐夫也说话了：“小两口吵架不是常有的吗？您就别操心了！”
话是这么说，可老太太却觉得这次没那么简单。
郁江离终于拿回手机，把周成拉进了黑名单。
她低着头，发丝有些散乱。
顾霜辰伸手去帮她整理，被她躲开后，又不容拒绝地给她系上安全带。
某人的四星级酒店。
郁江离洗过澡，顾霜辰已经让人送来衣服。
一条修身的针织连衣裙，浅雾蓝至橘红渐变，裙摆微曲，堪堪没过膝盖。
郁江离都不敢看落地镜中的自己，纤细的腰肢，玲珑的曲线……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自己，脱胎换骨了一样。
她有些害怕。
她应该是灰头土脸，走路溜墙边，不被任何人看见的。一旦被人看见，便没了安全感。
顾霜辰帮她披上了大衣。银杏灰的风衣宽松而柔软，衬着色彩瑰丽的内搭，显得整个人明媚而端庄。
“不喜欢？”
顾霜辰忍不住从身后抱住她。她吓得全身一缩。
“太瘦了，还是换一件吧……”
顾霜辰的吻浅浅落在她的脸颊：“好啊！如果你不怕迟到的话……”
“你先吃饭，我洗完澡去送你！”顾霜辰紧了紧手臂，将她结结实实抱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去了浴室。
刚走进浴室，又折了回来。
茶几上放着碘酒，他不放心，强硬地拽过郁江离的手，蹲在她面前，替她上药。
“还疼吗？”顾霜辰皱着眉，眼底全是心疼。他缓了一会儿，将情绪尽力压下去，才抬头去看郁江离。
那天，在另一个房间，他也是这样蹲在她身边，抬了头去看她，一眼便看到她眼里那安静又波澜壮阔的情绪。
如果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肯定把持不住。
“还好，不疼了。”
顾霜辰抬起她的手心，酱色的碘酒涂了薄薄一层，他轻轻吹了吹，好让碘酒尽快干掉。
郁江离下意识想抽回自己的手。
顾霜辰却用力攥住，身体挺直地探了上去：“阿离，你那天，是在看我，对不对？”
郁江离一对上他的目光，立刻想起那天的情景，她本能地想否认。可在他的注视下，她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顾霜辰笑了，猛地向上一探，在她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你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顾霜辰的声音格外温柔，郁江离已经失去了否认的能力。
她忐忑地点点头，又羞又怯：“你快去洗澡吧，我要迟到了！”
“好！那你先吃饭！”顾霜辰说完，拿起浴巾，飞快地冲进了浴室。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牛奶、培根和面包，还有一盘鲜翠可人的蔬菜沙拉。
郁江离拿起刀叉，手机就响了。
母亲的消息可真快！
她昨天晚上甩给周成的两万块钱，是收了母亲的转账之后，才提现取出来的。她自己根本没有两万。
转账被接收的时候，郁芳高兴地哭起来，她的女儿终于成家了！
可谁知，今天早上赵小红就找到了家里，说她闺女把彩礼给人家退了！
郁芳气得肺都要炸了！当着赵小红的面就拨了电话。
赵小红却不好意思听下去，找借口离开了。
郁芳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哪个姑娘家自己把彩礼退回去的？真是丢人！”
郁芳骂够了，郁江离就挂了电话。
她咽下眼泪，若无其事地吃早餐。
她也想像电视剧里的主角那样，好好地哭一场，再约上朋友去酒吧会所消遣，放纵。
然而，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能一起喝酒的朋友。
不知是不是眼底还有没处理好的痕迹，顾霜辰擦着头发出来，一下就注意到她。
他扔了毛巾，坐在她旁边，切了培根放在她的盘子里，还讲了好几个笑话。直到郁江离笑得不行，喝牛奶时差点呛着，他才罢休。
崇光路上，车辆来来往往，混乱一片。郁江离让他靠边停车，他不肯，非等着郁江离急得不行，在他背上打了两下才肯听话。
“讨厌！”郁江离笑着嗔怪道。
前方都是送孩子的家长，步行的，拉着书包的，电瓶车，汽车，甚至还有的家长，送孩子上学顺便遛狗……每天这时候都堵得特别厉害，就连走路都得时时刻刻注意脚下。
顾霜辰侧头看着她，偏菱形的小桃花眼微微眯着，眼底带着明显的戏谑，嘴角上挑：“我怎么讨厌了？”
郁江离不理她，自己解了安全带就要下车，却被顾霜辰一把拉住。
“干嘛？”郁江离疑惑地看着他。
那眼神似有实质，在她的脸上勾起一抹红云。
郁江离瞬间慌乱起来，再也不敢看他。
“讨厌一下咯！”
直到进了办公室，郁江离还总觉得嘴角有一个重重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