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江离任由顾霜辰牵着向前走,萧瑾生在后面看着,轻轻摇了摇头。吴俊池的助理见状,也只能默默退开。
顾霜辰的车就停在门侧的泊车位上,那是萧瑾生的专用车位。顾霜辰打开车门让郁江离坐进去。
车内一片沉默。良久,顾霜辰开口:“你刚才,是要走吗?”
郁江离看着他,散落的发丝覆在额头,微蹙的眉心再次写满心事,轮廓分明的侧脸英气十足,眼底却是一片破碎。
她不知该不该承认。
顾霜辰握着方向盘,许久,车子一动没动。
他在等,等一个答案。
郁江离心存愧疚,不敢再去看他,目光落在车前的草丛上,沉默地点点头。
“为什么?”
郁江离转头看向车窗外:“不为什么。”
顾霜辰一脚油门踩下,方向盘同时转动,汽车迅速开出医院。
郁江离慌忙系上安全带。车内气氛极度压抑,她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她悄悄看了看车顶,车顶一片灰蒙蒙。
窗外,夜色降临,天边冒出一团团墨蓝色的云。
以前,她最喜欢临溪的云,像从漫画里截下来贴在天上似的。
而此刻,她恍然发现,这里的云从来不属于她,她于临溪,只是过客。
校门外,灯火阑珊。
顾霜辰将车停在路边。
郁江离解开安全带,顾霜辰突然抓住她的手:“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走?”
郁江离晃了晃手腕,想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顾霜辰攥得更紧:“阿离,回答我。是因为害怕吗?”
温柔的路灯照进车子,清俊的轮廓也变得柔软。
那双偏菱形的眼睛微微泛红,冷冽中透着温柔。
郁江离心头一酸,鼻尖也酸起来。
“不是。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顾霜辰,我们分手吧!”
郁江离一口气说完,生怕停顿一次,就给了自己反悔的余地。趁着顾霜辰惊愕的瞬间,她抽回手,慌忙下了车。
深夜的校园,灯光黯淡,人影稀疏。
顾霜辰追上来,自身后将人紧紧抱进怀里:“阿离,你在开玩笑,是不是?你生我的气了,是吗?”
郁江离没有娇怯的躲避,也没有挣脱,她尽力平缓呼吸:“不是,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秋玉芷,你的深情别用错了地方。”
顾霜辰缓缓松开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阿离……我和她只是……”
“我不想听!”郁江离大喊一声,声泪俱下:“顾霜辰,我不想听!你们怎样,都与我没有关系。我一点一点都不想卷进你们的纠葛。顾霜辰,放过我吧!你们的游戏,我奉陪不起。”
顾霜辰错愕地站在原地,他再一次被抛下了。
郁江离说完,决绝转身,走进宿舍楼。
顾霜辰正要去追,手机忽然响了。
梁晖打来电话,他之前让梁晖留意郑晚宁。
“顾先生,郁小姐住院期间,郑小姐去看过。后来,郑小姐和音乐系的男生来往频繁,男生叫陶宇哲。”
“陶宇哲?你确定?”
“我确定。而且,郑小姐见过陶宇哲的前女友,三人之间还发生了冲突……”
梁晖在一家临街的饰品店里,找到了那天晚上的监控,监控拍得不甚清晰,但郑晚宁那辆粉色的t十分醒目。
梁晖将经过告诉顾霜辰,又告诉他:“最近郑小姐和李氏的千金李甜兮走得很近。”
李甜兮?顾霜辰暗暗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李甜兮曾经是尹柔的师妹,顾霜辰与她也算认识,但属实没什么交情。她重新出现在顾霜辰的面前,是在郑家,挽着张扬的胳膊,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景澜在电话里告诉他的,景氏有意和李氏联姻。
“好,我知道了!你把崇光路中学今天发生的事情查清楚,明天中午告诉我。”
梁晖答应:“还有,老爷子让您回去一趟。”
顾霜辰无暇多想,开车直奔绿谷巷。
寂静的庭院里只亮着几盏地灯,一如记忆里的溪县老宅,幽深而静默。
二楼的书房窗子里有暖黄的灯光透出,他脱下外套,立刻有佣人接了过去。
站在房门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叩响房门。
顾荒容的声音自门内传来,苍老而沉闷:“进来吧!”
顾霜辰推门进去,瞬间换了张欢快的脸:“爷爷!您想我了!”
顾荒容穿着一身灰色的珊瑚绒睡衣,坐在沙发上,双手拄着拐杖顶部,转头看着顾霜辰,眼神迟缓而坚定:“听说,你在做图书公司?”
顾氏自顾荒容白手起家,一向不碰文字、政治,但随着时代发展,文化产业迅速兴起,顾氏在顾远的手中,早已暗戳戳投资文化娱乐产业,顾远的现任妻子尹月华,就是那时被顾远包养的。
面对爷爷的质问,顾霜辰心虚地承认。
顾荒容长长叹了一声:“唉!我老了,跟不上时代。但是你要记着,经你手的文字,必须对得起良心,对得起人民。”
顾霜辰极少见爷爷如此严肃,于是恭敬应道:“爷爷,我记住了。您放心,我只做学术相关的书目。”
顾荒容满意地点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俊池回来了,你……”
顾霜辰下意识低下头。房内灯光不甚明亮,顾荒容上了年纪,眼力不及,反复看了好几次,才确信孙儿的颧骨和嘴角,是打架之后的淤青。
“你见过他了?”顾荒容皱着眉,苍老的面容像一片枯荒的草地。
顾霜辰知道瞒不过爷爷,也没想着瞒下去,他垂下头,低低嗯了一声。
“是为了郁氏的那位姑娘?”
郁氏?顾霜辰还是头一次将这样的称呼和郁江离联系起来,心中难免错愕。
顾荒容转过头,眼睛直直看着对面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幅画,那是他几年前临摹的《戛玉秋声图》。
枯黄的画纸,几根干瘦而劲拔的竹子屹立在山石之后,竹叶随风摆动,恍然间,似能听到秋风萧瑟。
顾霜辰站起身,给爷爷倒了一杯茶。
顾荒容接过茶,脸上难得浮出一丝笑容:“你若真喜欢,带回家吃顿饭吧!”
顾霜辰望着爷爷,许久没有回答。他蹲在顾荒容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将头枕在爷爷腿上:“以后再说吧!”
顾荒容隐隐察觉孙儿情绪低落,他没再说什么,干枯的手轻轻抚摸着孙儿的头发。
当年,儿媳得知顾远在外面有孩子,负气离婚,就连唯一的儿子也没多看一眼,而顾远的心思全在外面那个家里,对儿子不闻不问。以至十岁的顾霜辰几度抑郁。
自那之后,顾荒容不论去哪里都会把顾霜辰带在身边。那时的顾霜辰就喜欢这样枕在他的腿上,直到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