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让人把郑晚宁送回绿谷巷,自己返回会所找郁江离。后来,郁江离跟他吵架,他就把这事儿忘了。
顾霜辰顿了顿,听着房内动静渐渐变小,又敲了敲房门:“宁宁,我时间紧得很。你要不开门,我就走了。阿离应该排练完了,我得去接她。”
“你走啊!谁稀罕!”
说完,房门又是咚的一声。
顾霜辰下意识躲了躲,撇撇嘴,下了楼。
郑宴清头发花白,却没有往日的光泽,浑浊的眼里满是忧惧,他紧紧看着顾霜辰,嘴唇微微颤抖:“小辰……”
他老了。儿子郑书同又在外地谈生意,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
此时此刻,顾霜辰无疑是他唯一的主心骨。
“放心。”顾霜辰俯下身,轻轻握住老人的手,凸起的血管像干枯的树枝,粗糙砥砺。
郑晚宁的母亲在郑晚宁七岁时便因病去世,郑书同不愿再娶,但工作繁忙,七岁的晚宁便跟着爷爷奶奶,顾霜辰就是邻家的大哥哥。
郑宴清垂下头,深深叹了一声,抬手在眼角抹了一下。
顾霜辰低声安慰了几句,随即抬起头来,故意提高声调:“老师,那我就走了!下周再来看你!”
不出意外,郑晚宁的房门又是咚地一声。
顾霜辰说完,悄悄上楼,侧身躲在旁边。
郑晚宁又哭又骂,又砸了一通,房间里值钱的东西基本都成了碎片,只有陶宇哲送她的吉他摆件好端端放在书桌上。
一想到顾霜辰又扔下自己去找郁江离,郑晚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猛地拉开房门,无视楼下的爷爷,冲着门厅大喊:“你最好永远别……”
话未说完,身后砰地一声,房门被紧紧关上。
她一转身,整个人就栽进顾霜辰的怀里。
顾霜辰下意识抬起双手。
郑晚宁立刻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直到管家和女佣齐齐上阵,七手八脚把她从顾霜辰身上扶起,她才勉强止住了哭声。
郑宴清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你…你……你要气死我!”
郑晚宁一跺脚:“哼!”
粉嫩的小脸上泪光点点,任凭是谁也不忍心过多苛责。
在顾霜辰的劝说下,郑晚宁总算吃了晚饭,换了衣服,又在佣人的照顾下,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前提是:顾霜辰必须陪着她。
郁江离一直盯着舞台,来回变换的灯光晃得她眼睛酸涩。
校庆典礼共分几个部分。
首先是开场典礼,舞蹈学院献上开场舞、校长致辞、省市领导致辞,德高望重的教授致辞以及优秀校友代表致辞。
接下来是校史展览与各大研究成果,以及适当的休息。
晚上是文艺汇演,歌、舞、小品、相声,以及话剧第一幕,郁江离那为数不多的几句台词便出现在这里。
第二天开始,是连续三天的学术交流、学术讲座。
每天晚上都会适当安排文娱节目,以放松心情。
第五天则是校友活动,校友座谈会,以及校友捐赠仪式。话剧也是在这一天彻底结束。
第六天是体育比赛以及表演。
第七天,正式闭幕。
郁江离正想着,到时候怎么向中学请假,手机就响了。
看到顾霜辰三个字,郁江离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时候结束?”
郁江离抬手,看了看腕表:“至少十一点。”
“这么晚?”
“嗯。”郁江离犹豫了一下,“你就别过来了,我睡宿舍,第二天要和楚岑商量剧本。”
顾霜辰嗯了一声,好像一下子轻松不少,但心里还是闷闷的。
郁江离正要挂掉电话,隐隐听到对面传来一个娇甜娇甜的声音:“白榆哥哥,你看我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嗯。”
郁江离不知道这句“嗯”是在回应谁,但也不想深究。
两天没回来,宿舍里冷清得可怕,郁江离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便借着台灯修改剧本。
第二天去图书馆时,她的精神和肉体出现了严重地不同步。
精神困到极致,但是眼睛却一点疲惫感都没有。
她把连夜修改的剧本拿给楚岑,楚岑眼前一亮,拍案叫绝。
两人修整细节,又马不停蹄地去找张灏。
张灏在逸夫礼堂盯着彩排。
曲玲珑也在其中。
郁江离朝台上看了一眼,只能说曲玲珑不愧是专业的。
当初她接女主时,浑身都散发着新思想的朝气,活泼,青葱,又知性。既能满含期待的接触新思想,又能冷眼看透社会现实。
而现在,她换了身靛青色袄裙,一夜之间成了闺阁中的小脚女人。
而这小脚女人又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闺中秀女。这位小姐,仅有十六岁,父母便接连去世。唯一的哥哥金玉其外,染上了黑疙瘩。眼看就要败光家产。
这时,伯父、叔父,甚至隔了一个山头的姑父都找上门来,要求她的哥哥交出掌家大权。
这位小姐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走下秀楼,风雨飘摇、四面楚歌,她凭着一双柔韧的肩膀扛起了掌家大权。
其中的阻力与艰辛,可想而知。
曲玲珑端坐在正堂,手里拿着请帖。这是她掌家后,收到的第一封请帖,也是战书。她低头抚摸着请帖,面色婉约,眉目柔顺,再抬起眼,眸光渐渐冷硬,嘴角浮起一抹苍凉而坚韧的笑。
张灏被这一幕深深吸引,不禁带头鼓掌:“好!”
剧情向后推进,张灏不舍地又看了几眼,这才回过头来:“你们说什么?”
楚岑和郁江离配合着说明来意,张灏摇摇头:“那不行。”
楚岑据理力争:“你要体现的不就是吃人的封建制度吗?这不完美符合吗?”
张灏摆摆手,面露为难:“吃人不是这么个吃法?一个小脚女人,怎么会有勇气跑去乱葬岗呢!不可能。”
楚岑冷笑一声:“呵!我不跟你说,我去找李导。”说完,转身就走。
“哎哎!”张灏一听要找李明旭,顿时慌了。因为话剧的原因,李明旭没少给他摆脸色,现在好不容易步入正轨,演出在即,他可不想给李明旭添乱。
“你别去,李导很忙的。我们可以商量嘛!”
“商量?我不要商量,必须改!张大导演,你看看这结局,一定大火的!”
张灏擦了擦汗,虚弱地咧了咧嘴:“可这是校庆,我们得开心一些,不能死啊活啊……就算你去找李导,他也不会同意的!”
“他要不同意,我就找我师姐!”楚岑凌厉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找你师姐干什么?”
浑厚的嗓音自主席台的暗处发出。郁江离循着声音望去,好久才在一团阴暗的角落看到两个人影。
李明旭加班,妻子在家无聊便跟着来了。
谁知一来就成了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