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澡，郁江离躺在床上，静静看着黯淡的屋顶。
她已经连着熬了好几天，眼皮困得睁不开，可是一合上眼，大脑立刻变得无比清晰。她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秦漫。
电话在枕边响了起来。
自从进入中学当老师，她的手机就再也没调成过静音。
顾霜辰的声音清冽又温柔，经过话筒传进耳朵，更添了几分磁性。他问她睡了没有。
她看着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睡不着。”
“那就下楼。否则，我要被保安请出去了……”顾霜辰压低了声音，曾经那个沉稳的师哥如今像个撒娇的大男孩。
郁江离一骨碌爬起来，拿了两套替换的衣服，又往身上裹了一件长款羽绒服，抓起帆布包，一口气冲到楼下。
海棠树下，浓郁的树影里散发着阵阵孜然香气。
她拎着大包小包，一下子扎进顾霜辰怀里。
顾霜辰赶紧将右手伸出老远，以免尖尖的竹签伤到她，左手则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想我没有？”
“嗯。”郁江离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应了一声。临溪的冬夜将近零下，她的脸却滚烫滚烫的。
顾霜辰开着车，郁江离坐在副驾上，手里攥着一把烤串。
烤串包裹得很严实，两层油纸包得密不透风，外面还套着两层塑料袋。
“想吃就吃，我开慢点。”顾霜辰侧头看了一眼，只见小姑娘盯着烤串，眼神发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在车里吃，不是会留下味道吗？”
“只要你不嫌弃就行。这辆车，跟别人没关系。”
郁江离抬眼看了看车顶，紫棠色的穹顶，细碎的星光一闪一闪的。
这样漂亮的车子，她可不想暴殄天物。
回到别墅，烤串只剩一点余温。
郁江离坐在餐桌旁大快朵颐，顾霜辰则开了一罐啤酒，两个人边吃边喝。
郁江离吃到半饱，小巧的嘴唇油亮亮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郑叔叔回来了，医院里就不需要我了。”
“哦。”郁江离点头，又拿起一串放在嘴边。
忽然发现，顾霜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
郁江离顿时察觉，自己失态了，立刻坐直了身子，烤串在嘴边逡巡许久，都没送进去。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于是硬着头皮问：“你看我干嘛？”
顾霜辰歪了歪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吗？”
郁江离一怔，睁大眼睛看着他，仔细回想：“明星算吗？”
“不算。”
“那没了。”
“这么肯定？”顾霜辰似乎不相信。
郁江离点点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写满真诚。
“那，你有讨厌的人吗？”
郁江离想了想：“很多。”
“包括我吗？”
郁江离摇摇头：“你怎么这么问？”
顾霜辰轻轻一笑，在她头顶揉了一把：“没事。”
“我先去洗澡，你吃完就放这里，明天有人来收。”顾霜辰说完，起身上楼。
郁江离转身望去，只见他从容迈上楼梯，脚步不徐不疾。双手随意插兜，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深色的衬衫将肩线修饰地宽阔笔挺。细碎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轮廓分明，好像电影里的男主角。
恍惚间，她好像见过这一幕。
就像，今天在学校门口，站在烧烤摊前，她恍惚觉得，自己正在经历曾经经历过的一幕。
也许是太困了！
郁江离自我安慰。吃饱喝足，将桌上的垃圾收进垃圾桶，顺便擦了桌子。
回到二楼主卧，顾霜辰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
郁江离忽然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洗澡，换衣服，睡觉么？
“衣服帮你准备好了。”顾霜辰手里拿着一本书，头也没抬，竹节般的手指朝床头一指。
郁江离讷讷不动。
“那，我陪你洗？”顾霜辰说着，放下书，就要起身，深蓝色浴袍领口开得很低，一直延伸到心口。白皙却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线条自然地露了出来。
“不不不……我自己。”郁江离抓起衣服，闪电一样冲进浴室。
她在浴室耽误了很久，将头发吹干以后，才慢吞吞打开浴室的门。
谁知才推开一点，便被人彻底拉开。
郁江离不及反应，已经被扔进柔软的大床。
痴缠的呼吸，火热的手掌，郁江离像置身火炉一样，恐惧又期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顾霜辰在她耳边轻轻问：“结束了没有？”
“没有。”郁江离摇摇头。
“都三四天了！”顾霜辰极不情愿地，手也放肆起来。
郁江离浑身像触电一般，慌忙去抓他的手：“别，我怕……”
顾霜辰只好作罢，将人抱在怀里，吻了吻额头。
“顾霜辰，我想搬出来住。”郁江离窝在他的胸膛，声音低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我想自己租房子。”
顾霜辰明白郁江离的意思，说道：“和我住一起。我保证，只要你不同意，我绝对不会过分。”
“不行，”郁江离为难地抬起头，原本精致舒展的五官已经拧成一团：“被家里知道，会打死我的……”
顾霜辰低头看向郁江离，眼神空旷渺远，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那种陌生又深情的眼神，让郁江离心头一颤，全身的毛孔都在呼呼钻冷风。
“好！但是，不允许自己去看房子，要带上我，知道吗？”顾霜辰说着，紧了紧手臂，将她的脸深深压在自己的胸口。
“嗯。”郁江离听话地点点头，终究没将秦漫的事情告诉他。
转眼到了周二。郁江离天不亮就起床，和顾霜辰一起直奔宁大。
“十点才开始，着什么急嘛？”顾霜辰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脚下的油门和刹车一直来回变换。
“还有很多细节要检查，万无一失。”
郁江离说着，对着车内后视镜看了看，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
宁大本部占地将近六千亩，进入校区后，车速明显慢了很多。到达逸夫礼堂，已经早上八点。
顾霜辰平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郁江离要在后台忙碌一整天，一想到这儿，顾霜辰便拉着她直奔早餐店。
那是位于实验楼附近的一家西餐厅，以前味道不错，但他很久没来过了。
点了餐，郁江离吃得小心翼翼。除了脸上的妆，还有身上这身衣服。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宽松衬衫，柔软的棉质面料自然垂坠。下身搭一条藏青色直筒西裤，恰到好处地修饰腿型。
腰间系一条简约的黑色细皮带，巧妙地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整体看上去，精致又干练。
她骨架小，那种宽松休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平平无奇，但这种收腰束身的正装，总能在她身上大放异彩。
外面搭了一件浅卡其色的薄款风衣，干练中多了几分从容。
一头乌黑的长发梳到脑后，编成麻花辫，再从发尾一点点盘起，用一支简约的双股珠钗固定。
眉如远山，眼含秋水。
优雅干练中透着东方女子的清丽婉约。
而顾霜辰则是经典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装，领带是低调而不失气度的藏青色。精致的西装衬上他那完美的身材，简直就是漫画里的男主。
作为宁大的优秀校友以及顾氏集团当今的主要话事人，这次校庆，他同景澜、吴俊池等人，坐在第二排。
宁大的规矩，第一排永远留给为学术做出杰出贡献的教师。第二排才是商业精英，优秀校友。
郁江离的位置在第三排。但她在后台有任务，座位上除了一张铭牌，一直空着。
典礼期间，顾霜辰屡屡回头，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位置，有种落寞却平实的幸福。
作为校友代表上台演讲的，是郁江离从未听过的名字。但那个女生一身白色西装，优雅从容，站在万人会场的主舞台上，丝毫没有怯意。
不知何时，李明旭坐在了她的旁边。
“如果不是秋玉芷那件事，现在上台演讲的一定是白榆。”
李明旭说完，自己忽然愣住，三年来，这个称呼再也没从他口中说出。
也许是组织校庆，许多历史被拂去尘埃，又鲜活靓丽地出现在眼前。
“白榆？”郁江离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不知是不确定这个名字，还是不确定李明旭会和她谈论这些。
他点点头：“对，白榆。”
“他本科时拿下了三个学位，硕士时，拿下两个。要不是顾老爷子极力阻拦，他最少能拿下三个。”
“当然，秋玉芷的出现对他影响挺大的。”
李明旭习惯性地摸出烟盒，但里面一根烟都没有。
红色的软盒被攥得变形，发出呲呲啦啦的声音。
温柔的杏眼看过去，郁江离笑得有点冷：“对我影响也挺大的。”
李明旭尴尬地笑笑。他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
没想到，时间带来了郁江离。
话剧即将开始，曲玲珑带着团队来到后台。张灏率先起身迎接。
郁江离紧随其后。
曲玲珑和杨纤云先后进了化妆间。郁江离拿着剧本，趁着化妆的时间帮她温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