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药物作用,郁江离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睡着了。
顾霜辰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处理邮件。
窗户开着一条小缝,背后一阵阵发凉。
他拿起外套披在身上,蓦地,那条丝巾又掉了出来。
忙完工作,他将丝巾拿去水池旁边清洗,晾在阳台。
回到沙发上,再次打开笔记本,按下键盘,手指肚传来一阵诡异的粗糙感。
他抬手,手指尖已经布满细小的疙瘩,而掌心也出现了一片挨着一片的红。翻过手背,程度略轻,轻轻一碰,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尖戳在皮肤上。
他不是过敏体质,但几年前,去意国旅游,遇到一种蓝色野花。他采了一把放在房间,第二天身上就出现了红疹。
不过,他很快就回国了。红疹也渐渐消退。
他一直以为是水土不服,回国后就好了。
阳台上,阳光暖洋洋照进来。丝巾已经洗过,不具备任何检测价值。
手机的震动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郑宴清带着张扬和章文静来探望郁江离,已经出电梯了。
顾霜辰立刻出门迎接。
几人便在客厅坐下,小声交谈起来。
尽管声音很轻,郁江离还是听到动静,慢慢醒来。
胳膊上带着针头,行动十分不便。
“快三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阿离这样子……”郑宴清深深叹了一口气,无不惋惜。
他带过多少学生,自己早已数不清,但是能像郁江离这样对古文一触即通的,却是少见。难得的是,不论多繁琐的事情,郁江离在年少气盛的年纪竟能静得下心一一整理。
郁江离的稿子,章文静并不熟悉,只能说出其中百分之七十的内容,但尽管如此,仍在学术会议上大放光芒。不敢想象,若是郁江离亲自上阵,那该是怎样的盛况!
于郑宴清自身而言,这又是何等的荣光!
郁江离静静听着,偶尔能听到一句完整的话,但声音忽高忽低,她听得并不真切。
郁芳在这时打来视频。
郁江离接起,放低了声音。
透过屏幕,郁江离脸上的红疹更加可怖。
郁芳瞬间傻了眼:“你这是怎么了?”
“过敏。在医院呢。”
郁芳看了女儿一眼,让她把手机转一圈。她倒要看看,那个只会花言巧语的男人,关键时刻是不是陪在女儿身边。
病房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但是比她印象中的病房要宽敞很多。
“这是什么?还住了单间?你可真会享受!”
郁江离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郁芳拿着手机,拍了一下自己的周围,那是一片光秃秃的,望不到头的果树地。
其中三亩,是她家的。
“我们还在顶着北风干活呢!”
郁江离看着屏幕,眼睛和心一样,麻木到毫无知觉。
顾霜辰听到声音,便推开一点门,刚好看到郁江离在和人视频,没敢声张。
郁江离匆匆挂掉视频,从床上坐起。郑宴清和章文静、张扬随后走了进来,一见到郁江离,章文静立刻走到床边,握住郁江离的手,担心地问:“阿离,你可吓死我了!你对什么过敏?”
郁江离笑笑,先和郑宴清打了招呼,眼神扫过张扬,冲他礼貌地笑笑。
最后看着章文静,笑意在此刻方达眼底。
“我也不清楚,大约是某种花粉。”
章文静起身去看输液的药瓶,呢喃道:“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郑宴清坐在沙发上,顾霜辰又重新沏了茶。
“没关系。还有下次,明年三月份,京都还有一场大会。”郑宴清安慰郁江离。只短短半天,他眼里的光已经消失了,坐在沙发上,疲态尽显。
这场意外,于谁而言,都是沉重的打击。
郁江离笑着点点头,上午那场意外被深深埋进心底,她眉眼弯弯,和大家有说有笑。
顾霜辰坐在郁江离的床边,顺手帮她整理被角,看向郁江离时,嘴角浮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窗外的阳光依旧很好,风依旧很轻,今天,似乎只是平淡的一天。
几人聊着,顾霜辰两句话把话题引到了今天早上:“我忽然想起来,早上,我还见过宁宁呢!老师,宁宁在家吗?”
“在,在家收拾东西呢,明天,她爸爸就要送她去奥国了。”
“一会儿我去看看她。明天我没时间,就不送她了。”
郑宴清笑笑,看向顾霜辰,慈祥的笑容里隐隐藏着不安。
顾霜辰对郑晚宁如何,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看在眼里。在秋玉芷出现之前,他确信,他的宝贝孙女是顾霜辰心里的第一位。
但秋玉芷出现之后,顾霜辰立刻抛下谈了两年的女朋友,只为了给秋玉芷一个名分,那时起,他就知道,宁宁在他的心里,最多排在第二。
前阵子,他与郁江离确定关系,便刻意与宁宁保持距离。而此刻,他主动提出去看望宁宁。看似情理之中,实则意料之外。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吧!白榆不是还想去看宁宁吗?”张扬从沙发上站起身,手指不自觉地掸了掸裤腿。
顾霜辰看了看吊瓶里的药液,让梁晖留在医院,又叫来了专门负责郁江离的护士。
郁江离嗔怪道:“我只是皮肤不好,又不是行动不便。”
“好!”顾霜辰宠溺地揉了一把她的发顶,随后跟着郑宴清走向门外。
“顾霜辰。”郁江离忽然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片刻之后,她看了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提醒道:“衣服。”
“好。”顾霜辰立即转身,拿过外套穿在身上。
房门紧紧关上,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十分钟后,药液输完,护士拔了针,嘱咐郁江离,多喝水,加速血液循环,有利于恢复。
郁江离道过谢,让她出去了。
经过一番刻意忽略与隐忍,先前的那些委屈被彻底压死。
窗外是一片苍茫的水面,深冬的河水流得极其缓慢,在太阳下,闪着粼粼寒光。
郁江离哭不出来,眼睛干得像皴裂的地面,一点水气都没有,只是心头很闷。她走到阳台,将窗户完全打开,冬日的微风凛冽清新,她却仍需要大口的呼吸,方能争取到一丝微薄的氧气。
这时,梁晖突然敲门:“郁小姐!”
“进来吧!”
梁晖飞快进门,背部紧紧抵在门上,脸色煞白:“郁小姐,吴俊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