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终于回来了。”刘伯谦等人看到何洵礼一行人走来，立刻迎了上去。然而，当他注意到何铭琪那张阴郁的脸时，他的脚步稍稍顿了一下，目光带着几分好奇转向申屠等人。
申屠叹了口气，扫了一眼满脸愁容的何铭琪后，才缓缓开口：“刘大人，今天我们在市集上遇到了吕良——他是无天教的人。”
“吕良？”刘伯谦皱起眉头，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这人是谁？”
申屠解释道：“市泊司的吕良，是您当初亲自批办的入流官。”
刘伯谦听罢，顿时明白了过来。吕良是由何铭琪推荐并提拔上位的。无论未来的局势如何发展，这个“识人不明”的罪名显然已经牢牢地扣在了何铭琪身上。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长叹一声，试图安慰对方：“铭琪，事情到了这一步，再多的懊悔也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把城中的情况传给正赶来的两江总督。”
何铭琪却低着头，双手攥紧衣袖，声音里透着浓浓的不甘与困惑：“大人，我知道……可是……可是我真的想不通啊！我对吕良一向不错，为了让他进入仕途，我费尽心力才帮他办成。可谁能想到，他竟然是无天教的人？朝廷会怎么看待我？”
刘伯谦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无奈：“铭琪，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纠结过去也没有意义。眼下最紧迫的是，我们要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否则，一旦平叛大军到来，这些被裹挟的百姓只会被迫走上绝路。”
何铭琪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可是，四座城门都被无天教严密封锁，根本没人能靠近。”
“没错。”刘伯谦沉声说道，“不仅如此，我从申屠那里得知，四个城门都已经完全落入无天教的控制之下。即便我们想派人突围，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沉默片刻后，何铭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难道只有天仙江这一条路可以尝试吗？”
刘伯谦苦笑着摇头：“不行。天仙江两端都有铁制栅栏，就算能够打开栅栏，要在水下潜游而不被巡逻的无天教徒发现，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唉，看来除非有神仙相助，否则谁也做不到。”何铭琪自嘲般地说了一句，随即又喃喃道，“要是城里有秘密通道就好了……”
“别异想天开了！”刘伯谦没好气地训斥道，“舟航城作为两江数一数二的大城，怎么可能允许存在秘道？城门附近还有专门负责监听的设备，即使是在战时，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听到这句话，何铭琪怔住了。他垂下头，望着地面发呆，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都在啊……快来……”福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竟然抓着两只还在拼命挣扎的老鼠。
“福伯，你捉这些东西回来做什么？”申屠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两只吱吱乱叫的老鼠，忍不住皱眉问道。
“年轻人，你懂什么？”福伯毫不在意地白了申屠一眼，脸上浮现出一种“你不懂其中妙处”的神情，“这可是今晚的肉食，味道可香了！”
“福伯，这东西太脏了，怎么能吃？”何铭琪也皱着眉头，一脸抗拒。
“少爷，这在乡下可是很多老百姓难得吃到的美味啊！”福伯兴致勃勃地回忆起往事，“当年在老家的时候，村里的一只田间老鼠至少要卖两文钱呢！而且烤熟之后，那肥美的肉汁……”说到这里，他居然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让旁边的何铭琪和刘伯谦感到一阵恶寒。
“福伯，这种东西打死我也不会碰！”何铭琪连忙躲到一边，而刘伯谦和其他衙役们也纷纷退后几步。
“哎呀，既然老爷们不吃，那就留给我们吧！”伍记带着几个家丁兴奋地围了上来。对他们而言，这样的食物并不陌生，在未卖身之前，他们也曾经常以此充饥。
“就是啊，福叔，今天我们运气不错，抢到了一些粮食，要不要煮粥吃？”一名家丁接过话茬，开始讨论起晚餐的内容。
福伯看了看自家少爷，见何铭琪态度坚决，只好失望地带着两只老鼠走到院外，准备动手处理。
看着这一幕，刘伯谦忽然神色严肃起来，低声问向何铭琪：“那些粮食真的是杀官员得来的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必须尽快将消息传出去。否则，江北大军一旦平叛，就会直接与被逼上贼船的江北百姓正面交锋。”
何铭琪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嗯，只要砍一刀刘伯谦和那些补捕的员外郎们，就能分到一升粮；如果不砍，就一点粮食都没有。”
“可就刘洵礼和四五个员外，分下来也不过如此。他们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刘伯谦皱着眉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集市上聚集的民众不过几万人，但舟航城可是有几百万户人家。我想，这些暴民应该是分区行动的。”何铭琪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而且，根据吕良的话，封参将和郑千户似乎已经被他们抓住了……但他还说，我们和宋提督也被困在他们手中。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也许，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全城百姓相信，官府已经彻底失守。”刘伯谦叹了口气，表情愈发凝重，“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封参将和郑千户恐怕真的落在他们手里了。”
“那我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吗？任由他们杀死郑千户等人？”何铭琪从刘伯谦的语气中听出了放弃的意思，不禁有些激动。
“你觉得我们有能力救出他们吗？整座城都布满了无天教的人。”刘伯谦反问了一句，让何铭琪哑口无言。他清楚，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知道郑千户等人具体关押在哪里，更别说救出来之后还能找到藏身之地。
何铭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随着百姓杀掉的官员越来越多，整个舟航城都会被绑上贼人的贼船。到时候，他们只能拼死抵抗平叛大军……不行，我们必须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是啊，我也害怕出现那样的局面。”刘伯谦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果能找到出路就好了……可惜，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