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必须活着带回去!”
那雪山卫小队长的一声吼就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
许青山奔跑的身形猛地一顿。
他回头隔着那宽阔的冰河,与那小队长遥遥对望。
风雪刮得更急了。
那小队长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他的耳朵里。
燕王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而且点名要活口。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寻药夺宝而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安亲王府?钱家?还是云州府的张按察使?
是谁把他的底细卖给了燕王?
王虎也听见了,他那张黑脸涨得通红,把那丹炉往冰面上一放抄起砍山刀就要冲回去。
“他娘的!欺人太甚老子跟他们拼了!”
“回来!”
许青山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王虎的脚步,硬生生停住。
“公子!”
“走!”
许青山没再多说一个字,拉起还在发愣的怪医,头也不回地,朝着对岸那片无边无际的密林,狂奔而去。
身后的雪山卫,已经重新整队。
箭矢,再一次破空而来,在他们身后的冰面上,钉出一排排细密的窟窿。
可这一次,那些箭,都刻意避开了许青山的要害。
它们的目标,是他的腿,他的胳膊,是所有能让他慢下来的地方。
他们要的,是活捉。
许青山心里,一片冰冷。
他宁愿死在乱箭之下,也绝不愿意落入燕王之手。
进了林子,地势变得复杂。
许青山他们,借着那密密麻麻的树木做掩护,总算是暂时甩掉了后头的追兵。
可他们谁都晓得,这只是暂时的。
雪山卫,是这片林子里最好的猎人。
他们,迟早会被追上。
一行人,不敢停歇,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跋涉。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已经气喘吁吁,体力耗尽。
王虎那条受了伤的胳膊,又开始往外渗血,那张黑脸,也因为失血过多,变得煞白。
“公子……俺……俺不行了……”
他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把那沉重的丹炉从背上卸下来,“你们带着丹药走,别管俺。俺留下来,给你们断后,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说什么混账话!”
许青山还没开口,那怪医倒先骂了起来。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黑乎乎的药丸,硬塞进王虎的嘴里。
“把这个吃了!这是老夫我压箱底的虎狼之药,吊命用的!吃了它,就算你只剩下一口气,也能再跑上十里地!”
他顿了顿,又瞅了一眼许青山,那眼神,复杂得很。
“小子,老夫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身上,藏着大秘密。这趟浑水,比老夫我想的,还要深。不过,你放心,这丹药,是你拼了命换回来的。老夫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保着你,把它安安稳稳地,送出去。”
许青山没说话,他只是把王虎,从雪地里,又拉了起来。
他瞅着众人那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他晓得,这么跑下去,不是办法。
他们,必须得想个法子,彻底甩掉后头的尾巴。
他忽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在那雪地上,画了几个圈。
他又指了指不远处,一座瞧着就险峻的,几乎是笔直的山崖。
“我们,往那儿走。”
斥候李四一愣。
“公子,那儿是死路。咱们爬不上去。”
“我知道。”
许青山站起身,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正因为是死路,他们才想不到,咱们会往那儿走。”
他对着众人,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话。
众人听着,那脸上,都露出了将信将疑的,古怪的表情。
半个时辰后,那雪山卫的小队长,领着人,也追到了这片林子里。
一个斥候,蹲在地上,捻起一点雪,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队长,味儿没断。他们就在前头,跑不远。”
那小队长点了点头,他瞅着雪地上那一行清晰的脚印,那眼神,跟那盯上了猎物的狼,又冷又利。
“追!”
他们顺着脚印,又追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
前头,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山崖。
那一行脚印,就消失在了山崖底下。
那小队长眉头一皱,他晓得,这不对劲。
他挥了挥手,让手底下的人,都停下,原地戒备。
他自个儿,则小心翼翼地,凑到那山崖底下。
他瞅见,那雪地里,除了那几个人的脚印,还多了一样东西。
是那个黑乎乎的,沉重的青铜丹炉。
那丹炉,就那么着,被随意的,扔在了崖壁的角落里。
小队长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晓得,许青山那伙人,这是准备要狗急跳墙了。
他抬起头,瞅着那高不见顶的,光滑的崖壁。
他想不明白,这伙人,是准备插上翅膀飞上去,还是准备从这地底下钻进去?
他正纳闷。
他忽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极细微的,石头摩擦的声响。
他猛地抬头。
只见那山崖的顶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黑点,正一点点的,变大。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那小队长那张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变了。
他瞅着那从天而降的,几块人头大小的,被点燃了引线的,黑乎乎的玩意儿,那瞳孔,瞬间就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想也不想,扯着嗓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声。
“轰天雷!快散开!”
可已经,晚了。
“轰!轰!轰!”
接连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那寂静的山谷里,炸开。
那爆炸的威力,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
整个山崖,都跟着,晃了三晃。
无数的积雪和碎石,被那巨大的气浪,给掀了起来,跟那雪崩似的,朝着底下那群还没来得及散开的雪山卫,就砸了下去。
惨叫声,哀嚎声,被那巨大的轰鸣声,给彻底淹没。
那小队长,被那股子气浪,给掀飞出去十几丈远,重重的,撞在一棵大树上,当场就喷出了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他挣扎着,从那厚厚的积雪里,爬了出来。
瞅着眼前这满目疮痍的景象,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手底下那几十个最是精锐的好手,此刻,已经被那雪崩,给埋了七七八八,也不晓得,还剩下几个活口。
而那许青山一行人,早就没了踪影。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许青山那伙人,是从哪儿弄来的这等军中利器。
更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就爬上了那座连猿猴都上不去的绝壁。
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领着人,追到那山崖底下的时候。
许青山他们,早就借着山崖另一侧,一处极为隐蔽的,被藤蔓遮住的天然石缝,悄没声地绕到了他们的后头。
而那从崖顶上扔下来的,也不是什么轰天雷。
是那怪医,用那从丹房里顺出来的,几种药性相冲的矿石粉末,混合着兽油和火硝,临时调配出来的,几个瞧着吓人,却没什么太大杀伤力的土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