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
福宝难道是镇南王的人吗？
不对。
如果镇南王的人都能潜伏的这么深了，即便他的目的不是当皇帝，只是拿到龙气，何必等到今日才动手？
若说镇南王是忌惮自己，无论是当初自己去金阑府，还是去雪圣宗，不都可以动手？
“雪儿，上车。”
白拂雪将锦桓帝送上马车，本欲回去自己骑马，但突然被锦桓帝叫住。
实际上刚刚来到坑边，白拂雪知道狗皇帝出门的配置和排场。
见一行人中，只有狗皇帝和他的几个孩子活了下来，就连狗皇帝带出门的金丹供奉也不见身影。
白拂雪也在犹豫要不要趁机动手，但主要考虑到如今灵侠盟尚未建立完善，九州未稳，如今的大乾已经经不起动荡，百姓们尚需休养生息，还有并州的事不知该怎么处理？
想来想去，现在狗皇帝死了，反倒会增添不少麻烦。
以及，暗卫与供奉，真的就是狗皇帝的全部底牌了吗？
那位长安仙君呢？
他能一剑隔绝修真界与人间，真的没有留底牌给狗皇帝他们长孙家吗？
最终，白拂雪还是放弃了此刻杀狗皇帝的想法。
因此听到狗皇帝叫自己，暂时掩盖了杀心的白拂雪吩咐了一句，找副将要了随身带的药膏与纱布，就听话的登上了马车。
车上锦桓帝终于脱下那件染血并不明显的玄色龙袍，背对白拂雪，让他勉强先给自己处理了一下背上的伤口。
亏得锦桓帝在镇南王的出现时，一直警惕着四周，反应还算及时。
再加之，也不知镇南王是不想，还是做不到。
到底没有控制住锦桓帝身边潜藏的暗卫，因此暗卫们很快回过神来，拼死相护，使得福宝虽刺伤了他，到底未伤及要害。
但锦桓帝此次损失惨重，他带出来的暗卫全军覆灭不谈，就连跟随的两位金丹供奉也被镇南王给杀了。
锦桓帝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禁灵剑一直没反应？
你总不能跟朕说，镇南王跟之前的雪儿一样是个炼气期吧？
炼气期都能杀金丹？
镇南王是修真界都没发现的什么修炼奇才吗？
都修炼奇才了，还对付朕一个凡人皇帝有什么用？
何况他说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要龙气，龙气有什么用？
修真界中，不是连仙剑青霜都忌惮这玩意吗？
锦桓帝即便此刻，仍一头雾水，他怎么也不想通镇南王古怪的举动，他到底清楚不清楚龙气是什么？
龙气不是保护朕避免被修士伤害的吗？
什么时候可以拿来修炼，若能拿来修炼，修真界六大宗门还能容许凡间的存在吗？
究竟是谁告诉他，龙气可以修炼的？
但因为福宝的事，加之受伤，令锦桓帝已经无法对身边人产生信任。
惟有白拂雪，刚才锦桓帝试探过，确认他没有动手的打算，况且锦桓帝自认手里还有红津丸，这一控制他的工具。
于是不知锦桓帝是因受伤失血过多，没太多力气，亦或是压抑着被背叛的愠怒，再或二者皆有。
他此刻声音显得异常低沉，简略对白拂雪说了他与镇南王相遇的经过，先是福宝突然动手。
再之后，两位金丹供奉出手，镇南王只是抬抬手，就诡异杀了他们。
然后，镇南王的身体跟白拂雪遇到的一样，突然就自爆了。
但显然锦桓帝这边的爆炸，比起白拂雪宣政殿那边威力要大得多！
除了锦桓帝大约仗着龙气相护，也只保下几个皇子、公主，其余人都死在了这场爆炸中。
在锦桓帝口述中，说又出现一个戴面具的镇南王，且快速击杀了两位金丹供奉，白拂雪亦是一惊。
他总算明白锦桓帝为何方才草木皆兵，这要换作自己，自己也后怕。
想白拂雪自己昔年灭西岩国，遇到一个自称枯叶寺的老和尚拦路，欲要杀自己时。
彼时，禁灵剑都能在锦桓帝的暗中命令下，跨界保护大军，而出手将其击杀。
白拂雪不禁向锦桓帝问道：“皇上不是可以操控禁灵剑吗？为何不召唤出禁灵剑？”
锦桓帝揉了揉眉心，本想往后靠，又想起背后的伤，只好偏着用没受伤的那边，借靠白拂雪的身体支撑着坐。
他想了想，此刻也没什么能信任的人，只好摊牌道：“说是操控倒不尽然。这是昔年太爷爷翻遍皇家历代典籍，生出的一个想法，效仿太祖在泰初山祭祀时，发现能与禁灵剑短暂沟通。才知禁灵剑亦听圣旨召唤，可助大乾皇室对付心怀歹意的修士。当年你出征三国时，朕怕三国背后的宗门修士对你们出手，因此提前写下圣旨，令禁灵暗中护卫。因此你回来说，当年枯叶寺一个老和尚欲杀你时，禁灵剑突然跨界出手，实际禁灵在你们出征时便一直暗中相护。”
白拂雪这才明白，原来禁灵剑早跟着出征的大军了。
等等，白拂雪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如今三国灭后，九州皆属大乾掌控，那么三国原本的地盘属不属于人间？
如果属于，那么禁灵剑守护人间的范围是不是扩大了？
青霜都能跟自己交流，狗皇帝说他太爷爷效仿太祖去泰初山祭祀，也能与禁灵剑短暂交流。
是它告诉他们的，圣旨可以命令它，助大乾皇室对付心怀歹意的修士。
但真的是这样吗？
白拂雪立即问道：“皇上，难道这次出门，您没有写让禁灵剑保护您的圣旨吗？”
锦桓帝顿时瞥了白拂雪一眼，一副“给你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白拂雪看到他的眼神，立即懂了，凭狗皇帝鸡贼的性格，断不会让自己落到如此危险的境地。
所以狗皇帝分明写过圣旨，禁灵剑却没有来。
你总不能说又是昆吾剑宗来挑战禁灵剑，禁灵剑又双耽搁了吧？
白拂雪问道：“皇上，以前禁灵剑出过这种情况？”
锦桓帝抱着胳膊摇摇头，半边身子枕在白拂雪的身上，懒洋洋地道：“朕也不知，实际算上这次，朕总共也才写过三次命令禁灵剑的圣旨，前两次禁灵剑都遵旨行事了。”
白拂雪不禁疑惑道：“除了我那次，和这次外，还有哪次？”
锦桓帝眯了眯眼，思虑少息，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因此诚实道：“是王燕蓉那次，朕知王燕蓉曾修炼过。因此令禁灵剑杀了从皇宫逃跑的主仆二人。就因为那次禁灵剑执行的很好，所以你们出征，朕才放心让禁灵剑暗中护卫。”
锦桓帝闭目养神，心里却是在想，就因为上两次禁灵剑执行的太好，导致自己有些路径依赖了。
白拂雪有时候思路清奇，说不定能帮自己分析一下，况且锦桓帝现在受伤，不大想动脑子。
又道：“雪儿，你问问青霜究竟是怎么回事？镇南王如何做到规避长安仙君凡间禁灵的法旨？且修士在什么情况下，既能击杀金丹修士，又不会引起禁灵剑的注意？”
白拂雪自然也分外好奇，但他觉得凭青霜这柄没脑子的剑，多半不会知道多少。
青霜迷迷糊糊地声音从白拂雪脑海里响起，它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白拂雪无法像以前一样，通过脑海跟它说话，怕被人当作神经病，已不太跟它说话了。
因此青霜颇为郁闷，却又无可奈何，连它都破不开长安仙君留在白拂雪丹田内的禁锢。
只能留了一点神识，保证能随时感应到白拂雪的身体状态，确认他还活着就行，而大部分神识陷入休眠。
“不可能。”
青霜听完白拂雪的叙述，很快就下了定论。
白拂雪转述给锦桓帝青霜的定论，令锦桓帝思绪一滞，但他虽知青霜没什么脑子，但好歹是仙剑，既然青霜都觉得不可能。
若修真界真有这等神奇手段，可以规避禁灵剑，凡间早没了。
那么，很有可能镇南王是钻了什么修真界还没发现的空子？
锦桓帝撑着下巴，思考起来，忽而他想起方才与白拂雪互相道了自己的经历，仔细算算时间，也就是说当自己遇到“镇南王”的时候，白拂雪也遇到了。
但一个人会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吗？
到底哪个才是镇南王？
亦或，都不是？
锦桓帝睁开眼，再次向白拂雪道：“你再问问青霜，修真界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同时出现在凡间的两个地方，被不同的人目睹，能让两个地方都产生爆炸？”
青霜听了白拂雪的问题，再次否认，“除非是修为极高的修士，才有可能误入时空裂隙活下来 ，而时空裂隙又恰好被乱流扭曲、重叠成两份，且恰好出现在凡间的两个不同的地方。不说这是极小概率事件，而且这也只是时空裂隙的投影，是无法对现实世界做出改变的。除非法力极高的仙人，像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雪圣宗出现的那位法天象地投影，人家一指头直接把雪圣宗拍没了，剑壑成了条大河。不然，像你说得在凡间爆炸，结果只炸个大坑，或是连宫殿都没炸掉，哪个神仙这么菜啊？这么菜的神仙投影也做不到改变现实世界，你问得都是绝不可能的事。”
它顿了顿，又听白拂雪补充道：“青霜，你仔细想想，我刚才刺向那个“镇南王”时，感觉不像是刺入人体，更像是……”
白拂雪回忆起当时宣政殿内，剑尖刺入“镇南王”胸口时的刺入感，“木头？”
“木头？”
青霜念了一句，仔细想了想。
突然灵光一闪，冲白拂雪兴奋地问道：“是傀偶吗？哦！如果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傀偶，在你们凡人眼中，那么的确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嗷！”
“傀偶？”
“对。”
青霜瞌睡没了，立即给白拂雪欢快地科普起来，“最有名的傀偶就是百工坊做的，当然其它一些炼器宗门或者万宝阁也会做，但最好的傀偶在修真界必然出自百工坊。
听说百工坊最精致的一个傀偶，看上去甚至跟真人无异，还会说话，甚至它还做了百工坊的长老呢。
傀偶分为两种，一种比较粗糙的，只需要修士附上一点神识，就能操纵，只能进行简单的指令；
而精致的那种，据说需要修为合道以上，对傀偶进行点化、启灵，它天长日久就有自己的思想。不过后一种尚不能完全算生灵，所以日常需要大量的灵石去维护，不然它的灵识还是会慢慢消褪，逐渐变成普通的傀偶，所以这种傀偶除了大门派，寻常修士一般是养不起的。
嗯……我记得上次在百工会武上，那位观星楼主身后那只丑丑的傀偶就是后一种，不过观星楼据说只有他一个人，大概他的灵石都拿去喂傀偶了。”
白拂雪一惊，心说这不就普通机器人与AI机器人的区别吗？
&*@#￥%……
白拂雪揉揉太阳穴，又不知道自己瞎想了什么，导致自己又断片，不敢再胡思乱想。
再次询问起青霜道：“那青霜，除了傀偶外，你知不知道修真界有一种能操纵凡人尸体的法术？那些凡人明明已经死了，但却还能动，必须要斩断头颅与四肢才能停下来。”
青霜这次倒是没犹豫，迅速答道：“知道呀，傀儡门的炼尸术嘛，他们这一门可以把人的尸体炼制成尸傀，将自己的一点神识寄托在尸傀之中，便能让尸傀代替自己行动，的确勉强也算是傀偶的一种啦。
但此法有违天和，乃是邪道。
上次你去雪圣宗，除了合欢宗外，不是也有天魔教、傀儡门的人到场吗？
比起合欢宗只是喜欢找人双修，天魔教和傀儡门才算得上真正的邪魔歪道，他们真的是用杀人来练功，提升修为的。”
白拂雪顿时就意识到其中的华点，向锦桓帝问道：“皇上，你圣旨上写得，是不是让禁灵剑帮你对付镇南王那方的修士？”
“不然呢？”
白拂雪立时给锦桓帝科普了青霜给他介绍的傀偶和傀儡门的炼尸术。
然后对亦是发现禁灵剑为何不动手，一脸尴尬表情的锦桓帝，略带嘲讽地道：“皇上，您这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您看，这就是跟邪魔歪道合作的下场，现在人家盯上您了吧？”
锦桓帝一时也了悟为何那镇南王能轻易杀了金丹供奉。
敢情压根不是真人不说，鬼知道傀偶、尸傀背后，究竟是哪个境界的修士在操控？
一时也颇为后悔，他哪知道这什么傀儡门这么邪乎？
傀偶、尸傀之类的居然不算修士？能躲过禁灵剑的探查。
仔细想想，白拂雪说他感觉像是刺入木头，木头嘛，倒也确实不能算人。
但旋即醒悟什么，摇摇头，否定道：“还是不对，雪儿。镇南王在昔年送萧贵妃入宫时，朕早察觉他们有反意。若是那时就起了心思，断不会现在才动手。”
“不！皇上。”白拂雪撑着下颌，他此刻大脑快速运转，殊不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他分析道：“现在有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
“哪里不一样？”
白拂雪眯起眼道：“大乾今有九州，皇上您身上的龙气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您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而且您认为连青霜都知道，傀偶与尸傀是背后有修士用神识操纵，禁灵剑能不知？它当然也可以解释说是因为皇上您圣旨写得不够清晰，但仙剑不都有自己思考能力的吗？”
锦桓帝经白拂雪的提醒，忽一捏拳，他也瞬间意识到当初太爷爷祭祀时，能做到与禁灵剑短暂的交流。
可锦桓帝从与青霜接触来看，跟它们交流根本没那么麻烦，完全在于它们想不想，愿不愿意跟你说话。
曾经青霜担忧生病中的白拂雪，就跟自己写过字。
禁灵剑说它会依圣旨行事，也只是它一面之词。
比如今天这种情况，它的确可以推给锦桓帝自己写得不够明白。
现场没有修士，只有修士操纵的傀偶，所以禁灵剑没动手很合理。
锦桓帝忆及皇室密藏的那份典籍中记载，昔年泰初山祭祀，如果太爷爷的典籍记载无误，当然锦桓帝也不认为太爷爷这么粗心，会给后世子孙留下有误的典籍。
禁灵剑说得是大乾皇室，而非长孙家……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禁灵剑本身并不在乎大乾的皇室姓什么？
且之前禁灵剑两次，明面都依照自己命令行事，但其中是不是对它自身也有利？
所以，它表面是听从自己旨意，实际它自己也想出手对付世家与三国背后的修士。
比如，像王家这种世家子孙分明在凡间，但也许是他们老祖布置了什么，可以不受禁灵剑管辖。
再比如，大乾现有九州，而新加入的那三州如今算不算凡间，若算凡间，是不是此刻也覆盖于禁灵剑之下？
至少这一年来，锦桓帝没听说过，新加入的三州有人被修士给杀害过。
那么，禁灵剑今日无所谓的态度，是否也存在，实际上它已经达成了它自己想要的目的——
大乾九州皆归属在它剑下？
它一柄仙剑，是否完全不在乎大乾的皇位由谁坐？
那么长安仙君呢？
这是它自己的意思，还是背后长安仙君的意思？
一时，锦桓帝内心惶惶，哪怕他自幼便觉得那两千余年来不露面的长安仙君不可信任。
他眸色深沉，冷冷地对白拂雪命令道：“镇南王精通蛊术，他的蛊术可以操纵任何人。雪儿，你身怀仙剑青霜，如今即便无法召出使用，但想必那些虫子也控制不了你！朕现在除了你外，不相信任何人！并州你别去了，叫你手底下的人去。”
“我……”
白拂雪正欲争辩，经过这一切，尤其发现禁灵剑都靠不住的锦桓帝，此刻已没了那么多耐心。
见白拂雪未听凭自己吩咐，已然怒道：“够了！雪儿，你手下那些将领除了你外，都不会领兵打仗吗？那要他们何用？还是说， ”
锦桓帝转过头，死死盯着白拂雪，厉声质问道：“你当初就是镇南王送入宫的，你也是镇南王的人？”
“我不是。”
锦桓帝见他垂首，似是面对他的质疑十分失落的样子，用不容置疑地口气道：“那你就留在宫里伺候朕。”
转而，锦桓帝语气再度变得温柔，他捧起白拂雪的脸，亲吻了两下，随后将他抱住，在他耳畔低喃道：“朕现在不信任人，不愿除了你外的任何人近身伺候。雪儿，等并州战事一了，你立即安排去泰初山的祭祀事宜。”
白拂雪乖巧应是，又貌似天真地试探问道：“是龙气有损吗？”
锦桓帝紧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浅红眼瞳之内依旧毫无波澜，似乎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锦桓帝眸子渐深，却是笑起来道：“不是，朕只是想去问问长安仙君与禁灵剑，缘何禁灵剑此番全无动静的真正原因？”
“是，臣知道了。”
白拂雪敛下的眸子微微闪动，不信锦桓帝这么着急去泰初山祭祀只是为了去问长安仙君与禁灵剑。
毕竟“镇南王”想要的是龙气，他会单纯来玩点爆炸的艺术，然后无功而返吗？
从“镇南王”都可以压根不是人来看。
所以，他猜得应当没错，长安仙君的言出法随的确是可以卡bug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