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龙铠残响,却缓缓转过身。他那空洞的、本该只有死寂的头盔眼眶中,竟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人性化波动。
一道沙哑、干涩,仿佛由无数岁月尘埃摩擦而成的声音,跨越时空,在宁辰的灵魂深处响起:
“你身上……为何有‘归墟龙魂’与‘轮回’的气息?”
数千尊曾屹立于各自世界之巅的王者残响,此刻化作了最恐怖的潮汐。他们的攻击并非单纯的能量洪流,而是无数种截然不同的、浸透着毁灭意志的法则具现。
“噗——”
苏沐玥的星河天幕在第一波冲击下就如琉璃般碎裂,她身形剧震,神圣的星光黯淡,嘴角沁出一丝金色血迹。另一边,林晚晚黑白分明的瞳孔中,虚空与混沌的力量疯狂交织,却也被数道截然不同的王者法则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堡垒世界在哀鸣,刚刚由世界基石碎片修复的壁垒,顷刻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眼看一柄由纯粹“寂灭”法则凝聚的漆黑长矛即将洞穿宁辰,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铛!”
一声震彻神魂的金铁交鸣。
那尊身披古老暗金龙铠的残响,一步踏出,竟以臂铠硬生生格开了那柄漆黑长矛。他反手一枪,枪出如龙,暗金色的枪芒横扫,竟将冲在最前的数名王者残响震得连连后退,为宁辰创造出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战场为之一滞。
所有残响都投来混杂着死寂与暴戾的目光,不解同伴的举动。
宁辰瞳孔微缩,紧盯着那尊龙铠残响。
“你身上……为何有‘归墟龙魂’与‘轮回’的气息?”
一道沙哑、干涩,仿佛由万古尘埃摩擦而成的神念,直接在宁辰的灵魂深处响起。
不等宁辰回应,龙铠残响的神念再次传来,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微不可查的希冀:“我们……并非纯粹的杀戮工具。终末仲裁者囚禁了我们的意识,让我们在这永恒的折磨中沉沦,永世不得安息。我们渴望的,是真正的‘解脱’。”
他之所以出手,正是因为从宁辰身上,感受到了那股至高无上的渡魂之力,以及同为龙族的归墟龙魂那份源自血脉的亲切感。
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一丝从无尽轮回的酷刑中解脱的希望。
“诸位!”龙铠残响(龙王)猛然转身,神念扫过全场,“亿万年的囚禁还不够吗?是选择继续做那至高存在的提线木偶,还是为自己寻一条真正的归路!”
他的话语如惊雷,在部分残响死寂的意识中炸响。他们眼中暴戾的杀意出现了些微的动摇。永恒的战斗,永恒的毁灭,早已磨灭了他们的一切,只剩下最纯粹的痛苦。
“龙敖!你疯了!”
一声刺耳的咆哮打断了龙王的号召。一尊生有千手,每一只手中都握着不同杀戮法器的修罗形态残响踏前一步,他周身血煞之气几乎凝成实质。“解脱?那是弱者的奢望!唯一的生路,就是吞噬他,夺取那枚‘Ω’王权!唯有获得挑战仲裁者的力量,我们才有资格谈论自由!”
这尊修罗王的话语充满了蛊惑力,瞬间点燃了另一部分残响的凶性。
“杀!吞了他!”
“王权是我的!”
残响大军瞬间分裂。以龙王为首的数十位残响,眼中闪烁着对解脱的渴望,竟调转枪口,迎向了以修罗王为首的、数量更多的残响。
两派王者残响,在这片虚无的囚笼中,爆发了惨烈的内战。法则对撞,神光崩裂,战场暂时陷入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
宁辰眼中精光一闪。机会!
他要证明自己!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一个在内战中被修罗王一刀斩断半边身子、气息萎靡的狼首残响。
“轮回渡口,开!”
宁辰不顾自身消耗,全力催动眉心的混沌轮回盘。一座散发着无尽安宁与归宿气息的古朴门户,在他身后轰然洞开。
那狼首残响本能地感到恐惧,以为宁辰要趁机吞噬他的本源。
然而,当轮回之光笼罩他时,他感受到的并非吞噬,而是一种温暖的洗涤。亿万年来积攒的痛苦、怨恨、疯狂,在轮回之光下如冰雪般消融。他那双只剩下暴戾的眼眸中,竟缓缓流下了两行黑色的泪水。
“我……记起来了……我的世界……我的族人……”
他对着宁辰的方向,艰难地叩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随即,他整个残破的身躯化作点点最纯粹的魂光,带着一抹解脱的微笑,安然飘入了轮回渡口之中。
这一幕,震撼了整个战场。
龙王一方的残响们士气大振,他们看向宁辰的目光,充满了炙热。而修罗王一方,则有不少残响露出了迟疑之色。
“哈哈哈……真是感人肺腑!”修罗王见状不怒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与残忍,“挣扎吧!你们越是展现所谓的‘人性’,在它眼中,就越是一场有趣的戏剧!它在欣赏,它在品味,它正在汲取我们每一丝情绪作为养料!”
随着他的话语,高天之上那只漠然的巨眼,似乎真的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兴致”。
宁辰直面修罗王的嘲讽,神念如雷,传遍战场每一个角落:“你们可以选择,是继续做它舞台上的戏剧,还是入我轮回,重获新生!”
“我,宁辰,在此立誓——凡入我轮回者,你们的真名,将铭刻于我的世界,成为支撑天地的基石,永恒不朽!”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轮回之门猛然扩张,门内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散发出令所有残响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安宁与归宿感。
那是“家”的感觉。
一时间,连修罗王麾下最狂热的残响,攻势都为之一缓。
就在这部分残响彻底动摇之际,修罗王脸上的狞笑愈发癫狂。
“想走?问过我没有!”
他突然伸出鬼爪,毫无征兆地捏碎了自己的心脏!
“以我王血为引,神座为祭——万王血契,结!”
噗!噗!噗!
一道道猩红的、布满诅咒符文的锁链,从他破碎的心脏中爆射而出,无视了空间、法则与一切防御,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狠狠刺入了包括龙王在内的、在场所有残响的体内!
“呃啊!”
龙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体内的力量瞬间被那猩红锁链所掌控,意识开始飞速被吞噬、被同化。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艰难地对宁辰传出了最后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