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夜以百万生魂为祭强行撕开位面壁垒,召唤出不可名状的界外存在。
李云辰护住身后最后一座凡人城池,神族血脉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彻底燃烧。
当星辰般巨大的触手碾碎山脉压向城池时,他单手持剑迎向遮天阴影。
“原来…这就是当年先祖们面对的东西。”
身后百姓突然发现,这位拯救他们的神只,眼中有与他们同样的恐惧。
星门深处传来低沉笛声,墨夜狂喜:“恭迎吾主!”
遮天蔽地的猩红风暴在圣域核心地带肆虐,如同宇宙溃烂的创口。墨夜悬浮于血色旋涡中心,双手高举,黑袍在激荡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他脚下,是以整座圣域为基座的巨大血祭法阵,亿万道扭曲的怨魂在猩红光流中嘶嚎、挣扎,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碾碎,化作最纯粹的灵魂燃料。
“以万灵为引,燃界壁为薪!”墨夜的咆哮压过了灵魂的尖啸,癫狂而尖利,“开!给我开!”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撕裂了空间本身。圣域上空,那片被血云笼罩的天穹,骤然向内塌陷。并非破碎,更像是坚韧的皮革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撑开、撕裂。一个巨大的、边缘不断喷涌着混沌能量的“洞”出现了。洞的那一头,并非想象中璀璨的星河,而是一片深沉粘稠、仿佛凝固油污般的绝对黑暗,吞噬着一切光线,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与死寂。
星门!强行撕裂位面壁垒、贯通未知之地的通道!
整个中央圣域都在颤抖,大地呻吟着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残余的灵力被疯狂抽吸,向着那洞开的星门汇聚。圣域边缘,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防御战、残破不堪的“孤山城”内,幸存的凡人和低阶修士们瘫软在地,绝望地仰望着那如同末日巨眼的星门。
“那…那是什么东西的嘴?”一个断腿的老兵喃喃自语,浑浊的泪水混着血污淌下。
“墨夜…他真把地狱撕开了…”旁边的妇人紧紧搂着孩子,牙齿咯咯打颤。
就在这末日景象之下,一道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坚如磐石。李云辰立于孤山城残破的城楼之上,背对着城下数十万惊恐绝望的生灵。他微微仰着头,凝视着那不断扭曲扩大的星门,以及星门深处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金色的光焰,纯净而炽烈,第一次毫无保留地从他体内升腾而起。那不是他之前引动血脉时逸散的点点金芒,而是如同实质的、熊熊燃烧的烈焰!金色的流光在他皮肤下奔涌,勾勒出繁复玄奥的纹路,源自遥远先祖的浩瀚神威,不再隐藏,不再压抑,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空气在燃烧,发出滋滋的轻响。脚下的城砖因承受不住那恐怖的热力而软化、龟裂。城中无数道恐惧的目光落在他燃烧着金焰的背影上,如同仰望初升的烈日,刺目得让人流泪,却又带来一丝微弱的、近乎幻觉的暖意。
“神…神迹…”有人匍匐在地,颤抖着叩首。
李云辰没有回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每一道目光的重量——沉重的绝望,卑微的祈求,还有一丝渺茫的期盼,如同无数根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这重量,比万仞高山更甚。他眼中映着那翻涌的黑暗,身体深处,一股源自血脉的、古老到足以冻结时空的寒意,正悄然蔓延开来。
恐惧。
一种纯粹的、对未知深渊的恐惧,并非源自他自身,而是烙印在血脉深处的、跨越了时光长河的集体记忆。
星门深处,那片粘稠的黑暗骤然翻涌!
不是能量喷发,不是光芒四射,而是“存在”本身在降临。一只难以名状的巨物,缓缓探出了星门。那不是血肉,也不是岩石,更像是…凝固的星光?不,是星辰被碾碎、被亵渎、被扭曲后形成的令人作呕的聚合物。它表面流淌着变幻不定的暗紫色和污浊的绿光,呈现出一种介于液态与固态之间的、令人视觉错乱的质感。
它太庞大了。仅仅伸出的这一部分“肢体”——姑且称之为肢体——便横亘了整个圣域的天穹,投下的阴影瞬间淹没了孤山城!阴影的边缘掠过远处的山脉,那些屹立了无数岁月的巨大山峰,如同朽烂的枯木般无声无息地从中断裂、崩塌、碾为齑粉,连一丝烟尘都未能扬起。
它没有眼睛,没有口器,但一股冰冷、混乱、吞噬万物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孤山城。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城下所有的哭泣、祈祷、哀嚎,全部消失了。数十万人如同被冻结的蝼蚁,思维凝滞,灵魂被纯粹的恐怖冻结,连恐惧本身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那遮天蔽日的、缓慢而无可阻挡的碾压。
毁灭降临。绝对的、不讲道理的毁灭。
城楼上,金色的神焰骤然一滞。
李云辰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那源自血脉的恐惧,如同冰针,刺穿了他所有的神威防护,直抵灵魂深处。先祖们面对的是…这个?不,不止!这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触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身后是死寂的城池,面前是碾碎一切、遮蔽天日的恐怖存在。李云辰眼中那缕因血脉记忆而泛起的、几乎与凡人无异的恐惧,瞬间被点燃!点燃它的,是身后那片死寂所代表的重量,是那丝在极致恐惧下反而挣脱出来的、属于“李云辰”自己的决绝!
“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如同受伤孤狼的怒嗥。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凡人的波动彻底燃烧殆尽,只剩下熔岩般沸腾的金色!
轰隆!
燃烧的金色神焰冲天而起,不再仅仅是护体的流光,而是化作一道撕裂天幕的光柱,悍然迎向那碾压而下的星辰触手!光柱之中,李云辰的身影变得模糊,唯有手中紧握的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长剑,在炽烈的神焰灌注下,爆发出足以刺穿灵魂的锐鸣!
剑名【归尘】。
剑锋抬起,直指苍穹!那动作没有丝毫花哨,简单到近乎笨拙,却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的沉重与决然。磅礴的神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剑身,剑尖所向,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湮灭,留下一道纯粹黑暗的轨迹,直刺那碾压而下的庞大存在!
剑光与触手,一点金芒与一片无垠的、扭曲的星暗,在孤山城上空不足千丈处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只有一声沉闷到让人心脏骤然停跳的…撞击声。如同两座沉睡了亿万年的古大陆,在命运的安排下,以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轰然碰撞!
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彻底混乱。
金色的光焰疯狂地灼烧、撕扯着那污秽的星辰物质,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蒸腾起大股大股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暗紫色烟雾。而那巨物碾压而下的力量,沉重得难以想象,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那一点金光之上!剑锋在哀鸣,李云辰脚下的城楼在无声中化为粉尘,他持剑的手臂肌肉贲张,金色的神血从崩裂的皮肤下渗出,又在瞬间被神焰蒸干。他的身体在巨大的压力下剧烈颤抖,每一块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脚下的地面无声无息地向下沉降,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碗状深坑,边缘不断蔓延的裂痕如同蛛网,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断壁残垣。神焰被压缩,被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重量强行压回他身周数丈范围,形成一个摇摇欲坠的金色光球,死死顶住那倾覆天地的恐怖。
光球之内,李云辰的嘴角溢出一道刺目的金痕。他死死咬着牙,眼中燃烧的金焰里,清晰地映照着那触手上流淌的、亵渎星光的污秽光泽。先祖们面对的是这种存在?甚至…更可怕的?那足以冻结血脉的古老恐惧再次涌上心头,但这一次,却被一股更加强烈的、源自他此刻守护之心的意志狠狠压下!
“滚回去!!!”他喉咙里爆发出嘶哑的咆哮,压榨着体内每一丝神力,剑锋上的黑暗湮灭轨迹陡然暴涨!
嗤啦——!
一声裂帛般的锐响刺破混乱的战场。那覆盖了几乎整个天穹的、庞大无匹的扭曲触手上,竟被那道悍然暴涨的湮灭剑痕,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长达数百丈的巨大伤口!污秽粘稠、如同凝固油污般的暗紫色“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狂喷而出!
这血液带着恐怖的腐蚀性,泼洒而下,大地瞬间腾起剧毒的浓烟,发出嗤嗤的声响,岩石在融化,泥土在变成冒着泡的泥浆。孤山城残余的防御光幕被几滴污血溅到,立刻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那庞大的触手,第一次在纯粹的物理意义上被阻挡、被伤害!它那碾压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不是退缩,更像是某种存在被低等生物突然叮咬了一口,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意外?或者说是被打扰的恼怒?
这瞬间的凝滞,对孤山城中数十万被恐惧冻结的生灵来说,无异于溺水者终于呼吸到的一口空气!
“挡住了…挡住了!”城防阵眼处,一个负责维持结界的修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上却涌起狂喜的潮红,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声音都在发颤。
这微弱的、带着哭腔的狂吼,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在绝望的城池中激起涟漪。冻结的思维开始解冻,被碾碎的希望碎片开始拼凑。
“李…李前辈!是李前辈挡住了!”有人跟着喊了出来,声音哽咽。
“神…神使在为我们而战!”更多的人反应过来,泪水终于冲破恐惧的堤坝,决堤而下。他们依旧瘫软在地,依旧瑟瑟发抖,但那死灰般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光。
蝼蚁的挣扎与呼喊,丝毫未能影响高天之上的战局。那庞大的触手仅仅是凝滞了一瞬,紧接着,被撕裂的伤口处,粘稠的污血并未继续流淌,反而诡异地蠕动着,迅速愈合!同时,一股更加混乱、更加暴戾、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拖入疯狂深渊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巨锤,带着被蝼蚁伤到的狂怒,狠狠砸向李云辰!
轰!
无形的意志冲击撞上李云辰的神魂。他眼前猛地一黑,体内奔涌的神力骤然紊乱,护体的金色光焰剧烈摇曳,差点熄灭。他闷哼一声,身体剧震,脚下再度下沉数丈,持剑的右臂骨骼发出清晰的裂响,金色的神血沿着手臂蜿蜒流下,滴落在焦黑的大地上。
就在李云辰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意志冲击,身形摇晃的瞬间,那庞大的触手猛然爆发出更加恐怖的威能!无数道细小的、同样由扭曲星光构成的、如同巨大章鱼触须般的分支,猛地从那庞大的主体上分裂出来!这些分支触须不再是缓慢碾压,而是化作亿万道撕裂空间的暗紫色闪电,疯狂地抽向摇摇欲坠的金色光球!
不再是单一的巨力碾压,而是狂暴的、全方位无死角的鞭挞!
李云辰瞳孔骤缩。手中的【归尘】几乎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在身前泼洒出层层叠叠的剑幕,每一剑都蕴含着撕裂空间的湮灭之力。金铁交鸣的脆响连成一片刺耳的爆鸣!每一次剑锋与触须的碰撞,都爆开大团大团的暗紫色污秽能量和金色的神焰碎片。他的剑快到了极致,每一击都精准地斩断袭来的分支触须。
然而,触须无穷无尽!斩断一条,瞬间又有两条、三条从更刁钻的角度袭来!它们不仅力量巨大,更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和空间禁锢之力。每一次碰撞,李云辰都感觉自己的神魂像被无数冰针攒刺,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迟滞。他周身摇摇欲坠的金色光球被连绵不绝的鞭影抽打得明灭不定,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烛火,收缩的范围越来越小。
嗤啦!
一道刁钻的分支触须突破了剑网的缝隙,如同毒蛇般狠狠抽在李云辰的左肩上。护体神焰剧烈波动,肩头的衣袍连同其下的神光护甲瞬间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出现,流淌出的不再是纯粹的金色神血,而是混杂着一丝丝诡异暗紫色的污秽!伤口处传来钻心的剧痛,更有一股混乱的意志疯狂涌入,试图污染他的神躯!
李云辰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就是这瞬间的迟滞,至少有上百道分支触须突破防御,狠狠抽打在金色光球之上!
嘭!嘭!嘭!嘭!
密集如雨打芭蕉的闷响连成一片。光球剧烈地扭曲、变形,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巨大的力量透过光球传来,李云辰脚下的深坑再次向下塌陷,周围的裂痕疯狂蔓延,孤山城外围的几段残破城墙轰然倒塌!
光球之内,李云辰的脸色泛起一抹异样的金色,那是神力运转到极致、几近透支的征兆。他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逆血,金色的双瞳死死盯着那不断涌来的恐怖触须,以及触须后方星门深处那片粘稠的黑暗。
恐惧吗?当然。那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从未消失。但此刻,另一种情绪在他胸中燃烧得更旺——愤怒!对墨夜丧心病狂的愤怒,对眼前这亵渎一切之物的愤怒!这愤怒,如同最炽烈的熔炉,将那份恐惧都锻打成了支撑他挥剑的力量!
“还不够!”他猛地抬头,对着那无边的黑暗发出低沉的咆哮,眼中燃烧的金焰带着一丝决绝的疯狂,“就这点本事吗?还不够看!”
话音未落,他手中剑势陡变!不再固守,而是迎着那如林的恐怖触须,悍然突进!剑锋所过之处,空间湮灭的黑暗轨迹不再是简单的切割,而是如同活物般扭曲、扩散,主动吞噬着靠近的污秽星光!他竟是要以攻代守,用这极致的湮灭之力,强行在漫天鞭影中撕开一条通道,直捣那庞大触手的主体!金色的光焰在他身上疯狂燃烧,仿佛要将自身也化作最后一击的薪柴!
就在这惨烈的攻防僵持到最紧要关头,异变陡生!
那不断翻涌着混沌能量、如同宇宙创口的星门深处,那片凝固油污般的绝对黑暗,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
没有光芒,没有能量波动。
只有声音。
一种…无法用现有世间的任何乐器来比拟的声音,穿透了狂暴的能量乱流,穿透了灵魂的尖啸,穿透了空间破碎的哀鸣,清晰地、低沉地响了起来。
呜——呜——
如同远古荒原上,某个原始部族用巨大兽骨吹奏出的号角。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远非任何凡俗号角所能承载。它悠长、空寂,带着一种俯瞰尘埃般的漠然,一种洞穿万古时光的冰冷。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敲击在灵魂最深处,带着奇异的、令人思维凝滞的节奏感。
这低沉笛声响起的刹那,高天之上,那庞大无比、正在与李云辰激烈对抗的扭曲触手,所有的动作骤然一停!亿万道狂暴抽打的分支触须瞬间凝固在半空,如同时间被冻结。它那流淌着污秽星光的庞大主体,甚至微微地向后收缩了一丝,传递出一种清晰的、源自本能的…敬畏?
孤山城中,刚刚因李云辰暂时顶住攻击而升起一丝渺茫希望的数十万生灵,在这诡异笛声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刚刚解冻的思维再次凝固,所有的呼喊、哭泣、甚至心跳,都被那冰冷的笛音强行压制了下去。一种比之前面对触手碾压时更甚的空洞与渺小感,攥紧了每一个灵魂。
李云辰的动作也猛地一滞。他体内燃烧的神焰仿佛被投入了一块无形的玄冰,瞬间变得迟滞而冰冷。那笛音直接作用于他的神念核心,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威压!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警兆疯狂尖啸——危险!远超之前所有危险的、真正致命的威胁!
他猛地抬头,金色的双瞳死死盯向星门深处那片发出笛音的黑暗。在那片凝固的油污般的黑暗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个“形态”。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纯粹由“概念”构成的、无法理解的轮廓,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吞噬一切的“环”?不,是“孔”?是“门”?是“终点”?无法形容!仅仅是惊鸿一瞥的感知,就让他灵魂剧痛,神格不稳!那笛声,正是从那个无法理解的“存在”深处发出!
与此同时,星门之下,一直悬浮于血色旋涡中心、操控着整个血祭大阵的墨夜,发出了癫狂到极致、近乎泣血的狂啸!
那啸声中,再无半分魔尊的威严与冷酷,只剩下最彻底的、最卑微的…狂热与臣服!
“主!吾主!恭迎吾主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