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兽僵持了好一阵,直到狍子呼哧带喘地不再挣扎。
徐峰瞅准时机,左腿一跨直接骑上狍子后背,膝盖死死抵住它脊梁。
猎刀寒光一闪,精准捅进颈部动脉,又迅即拔出。
徐峰敏捷地往后一跃,躲开喷溅的血箭。
那狍子在地上扑腾出漫天雪沫,最终抽搐着断了气。
徐峰麻利地解开钢丝套,将狍子扛到地窨子旁的背风处。
这开膛的活儿腥气重,可不能在屋里折腾。
他拢了堆篝火,就着跳动的火光忙活起来。
刀子顺着狍子腹部一划,热气腾腾的内脏就滑了出来。
肠肚直接甩进远处的雪窝子,心、肝则是像宝贝似的挂在旁边的桦树枝上——这俩玩意儿用辣椒爆炒,可是一道美味。
忙活到后半夜,总算是拾掇利索了。
他将狍子皮简单铲去油皮,用框子绷紧后塞到仙人柱里晾着;肉则搬进地窨子存放。
若不是刚吃饱怕伤肠胃,他真想立刻起锅煮些肉来吃,眼下只能先抹些盐,挂在土灶边熏制。
昨夜及时服了药,又猛灌几碗草药汤水,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清晨,徐峰一觉醒来,浑身舒坦,那股感冒的征兆早已消散无踪。
既然身体无恙,自然还得上山。
在这深山里,每一天都得有每一天的收获,他可不是来当“老狗子”混吃等死的。
“老狗子”——这是当地人对某类人的称呼。
他们要么性情古怪,与人格格不入。
要么遭逢家变,心灰意冷,索性抛下一切躲进深山,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这样的人,山里人便叫他们“老狗子”。
徐峰独自住在这远离村屯的地窨子里,乍一看倒真有点“老狗子”的架势——不,准确说,该叫“小狗子”才对。
不过他心里门儿清,自己跟那些避世的人不一样。
抄起斧头,揣上弹弓和泥丸,徐峰转身又扎进了深山老林。
徐峰心里盘算着,决定先去昨天林山魁遭遇熊瞎子的地方探个究竟。
一来要确认那棵老树下藏着的到底是不是野蜂蜜——若是真的,那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二来还得去看看那两条猎狗的下落。虽说被熊瞎子伤过的猎狗多半凶多吉少,但万一还有口气在,总得想办法处置。
这深山老林里,见死不救可不是他的作风。
一路没有耽搁,大半个小时后,他抵达目的地,昨天他蹲完把山坡。
还没等到地方,徐峰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因为他无法确定,昨天那个熊瞎子还会不会在此逗留。
万一还在,突然暴起伤人,那自己势必会落得和林山魁一个下场。
林山魁好在有自己救他,自己要是真遇到了,那可是没人救的,到那时再说危险可就来不及了。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那棵大椴树下,抬眼看了看,果不其然,正如自己猜测的一样,还真有一个东北黑蜂窝。
而由于今天的温度能高一些,再加上临近中午,气温就更高了。
所以很多东北黑蜂正在从蜂窝里往外爬。
对说这些东北黑蜂来说,昨天那就是一场劫难。不过劫难一过,它们还得继续活着。
徐峰转头看向了那两条猎狗的尸体。花狗的情况尤为惨烈——从脖颈到头颅被熊掌生生撕裂,暗红的血迹在枯叶间凝成一片。
他蹲下身,手指拂过花狗早已僵硬的皮毛,还能摸到那道致命的爪痕。
本以为只是腰部受伤的大黄狗,此刻也静静地躺在不远处。
徐峰拨开它腹部的皮毛,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腹腔都被掏开,一截肠子拖在外面,断口处沾满了泥土和枯草。
这样的伤势,就算当时人在跟前也回天乏术。
山风掠过林间,带着初春的寒意。徐峰望着这两条曾经生龙活虎的猎狗,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多好的狗啊,想着一定跟了林山魁很多年,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他解下腰间的水壶,往掌心倒了点水,轻轻抚平大黄狗凌乱的毛发。
在这深山老林里,生与死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
徐峰看了看附近,最后选择一棵大松树下,挖了两个坑,按照猎人们的习惯,将两条只猎狗分别埋在了树下,然后起身继续往上搜寻。
徐峰突然想起个要紧事——昨天林山魁明明开了枪,可后来被熊瞎子追赶时,手里却是空的。
这么看来,那杆猎枪八成就丢在这附近了。
他眯起眼睛,仔细回忆着当时黑猎狗仓皇逃窜的路线。
枯叶堆里几处模糊的爪印引起了他的注意,顺着痕迹往前寻去。
约莫走出百来米的距离,在一丛低矮的灌木旁,那杆猎枪正静静地躺在落叶上,枪管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徐峰远远地就认出了那把枪的轮廓,心头猛地一跳——这竟是赫赫有名的汉阳造!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这把饱经风霜的老枪。
枪身上的烤蓝已经斑驳,但木质枪托上那一道道岁月的痕迹,无声诉说着它不凡的来历。
这把诞生于清末的老兵,在建国前后的烽火岁月里立下过汗马功劳。
徐峰的手指轻轻抚过枪身上斑驳的痕迹,这把汉阳造承载着太多历史记忆。
作为早已停产的老式步枪,它却顽强地服役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即便在那个年代,民兵训练场上仍能时不时见到它沧桑的身影。
他记得跟着民兵训练时,就见过这样的老枪。
那时候枪托上的木纹都被磨得发亮,枪机却依然灵活可靠。
这把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老兵,在和平年代依然发挥着余热,直到最后一批也被新式步枪取代。
徐峰熟练地检查着枪械:7.92毫米的圆头子弹,五发弹仓供弹,三百米内弹道稳定、威力惊人。
这样的老家伙,就算是面对皮糙肉厚的熊瞎子也绰绰有余。
他摩挲着冰凉的枪管,仿佛能感受到当年战场上震耳欲聋的枪声。
徐峰熟练地退下弹仓,黄铜弹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里面赫然还躺着两发子弹。
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弹壳。
“奇怪……”他喃喃自语,声音在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昨天明明听见三声枪响,按说他应该打光子弹才对,可弹仓里还有两发,这意味着林山魁在危急关头,居然连五发子弹都没打完就仓皇逃命。
徐峰眯起眼睛,仔细回忆着昨天的情形。
枪声、犬吠、熊吼……记忆中的画面一帧帧闪过。
指腹传来的金属凉意让他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这两发子弹可是保命的家伙。
徐峰将子弹压回弹仓,枪机合拢的金属撞击声在山林间格外清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密林深处——昨天熊瞎子消失的方向。
踩着松软的腐殖层前行不久,眼前的景象让他骤然停步。
地面上一滩滩暗褐色的血迹在枯叶间格外刺目,混杂着巨大的熊掌印,形成一条触目惊心的踪迹。
那些脚印深陷泥土,每一步都带着挣扎的痕迹,血迹断断续续地延伸向密林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