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林谷?”
林川笑着摇摇头,“铁林谷算不上安居乐业。”
“这还算不上?”
陆沉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饭吃,有房子住,还不算?”
“自然是算不上的。真正的安居乐业……不是简简单单的有口饭吃、有间屋子住……”
陆沉月皱起眉头:“那还要怎样?”
“你看铁林谷的百姓。”
林川说道,“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似安稳。可一旦战事再起,他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望着山峦上的月亮:“真正的安居乐业,是夜里睡觉不用在枕下藏刀,是孩子出门玩耍不必担心被掳走,是秋收的粮食能安安稳稳吃到明年开春。”
陆沉月听着他的话,沉默不语。
“就像这西梁山。”林川继续道,“现在各寨互相厮杀,今日你抢我,明日我杀你。即便一时安稳,也不长久。”
“那你说怎么办?”陆沉月问道,“难不成要我们都放下刀剑,等着被人宰割?”
林川摇头:“刀剑要握在手里,但不是用来互相残杀的。”
他指向脚下的山路,“你看那些商队从这里经过,若能平安通行,各寨抽些过路费,不比杀人越货来得长久?都去杀都去抢,商队都不敢走了,到时候又什么都没有了。”
陆沉月皱了皱眉头:“若有外人来抢呢?”
“那就联手打回去。”
林川声音坚定,“各寨划定地界,互不侵犯。遇到外敌,共同抵御。商队往来,按规矩抽成。这样既不用日日厮杀,也能养活寨中老小。”
陆沉月轻哼一声:“你说的……倒是简单。”
“不。”林川摇摇头,“这是件大事,任何大事都不简单。要花时间,投入精力、人力、财力、物力。万事开头难,但一旦迈出第一步,后面就会越来越顺。”
山风卷起陆沉月的衣角,她沉默了片刻:“万事……开头难?”
林川重重点头:“对!只要有人愿意开头,慢慢就能实现。”
陆沉月突然转过头来:“那……要是我说愿意呢?”
“那就去做!我帮你!”林川不假思索地回答。
“当真?”
“当真!”
“那……要收钱吗?”陆沉月突然话锋一转。
林川不禁哑然失笑:“我收你钱做什么?我不缺钱,我只要你这个人!”
“……啊?”陆沉月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话一出口,林川就意识到说错了话。
夜风突然变得燥热,他急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知这一解释,反而让气氛更加尴尬。
陆沉月别过脸去,幸好夜色深沉,没人看见她烧得通红的耳根。
林川刚要继续解释,刘三刀急匆匆地从队伍后方跑来。
“将军,不对劲!”
“怎么?”
林川和陆沉月同时拉住缰绳。
顺着刘三刀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山脊上隐约可见几点微弱的亮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白龙寨亮着灯笼!”刘三刀声音颤抖,“可那寨子早就没人了。”
林川目光一凛,立即抬手示意:“熄掉火把!”
命令迅速在队伍中传递。
随着一根根火把熄灭,整支队伍瞬间隐入黑暗。
“三哥,会不会是……闹鬼啊?”一个年轻人声音发抖地问道。
“放你娘的屁!”刘三刀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鬼还用点灯笼?再说了,就算真是咱们寨子的鬼魂想家了,那也是自家人,怕个棒槌!”
林川没有作声,脑海中快速闪过地图上的标记。
白龙寨扼守着商队穿越西梁山的咽喉要道,位置极为关键。
联想到鞑子在入山口新建的关隘,以及程家沟、虎狼寨的人去寨空,一个清晰的脉络逐渐浮现……
程虎和裘鹤堂很可能带着人马占据了白龙寨,准备在此建立第二道关卡,与入山口的关隘形成犄角之势。
这样一来,整条商路就完全落入了鞑子的掌控。
林川略一沉吟,便把几人召集过来,讲了讲自己的想法。
“他娘的!”刘三刀一听程虎和裘鹤堂在这里,顿时咬牙切齿道,“将军,我带人去杀了他们!”
“杀肯定是要杀的,不过要听我的安排。”
林川转头对陆沉月低声道,“你带着妇人们留在山脚,我领人上去。”
陆沉月眉头一皱:“凭什么我留下?”
林川指了指身后瑟缩的女人们:“这些妇人需要人护着,你在这里,我更放心些。再说,刘三刀他们熟悉这里,让他们带路,顺便多见见血。”
陆沉月想了想,倒也无力争辩,便冷哼一声:“那你当心些。”
林川点点头,转身吩咐刘三刀等人:“都穿上甲,带上刀。”
二十多个汉子动作麻利地套上从关隘缴获的鞑子战甲,手上的武器也换成了鞑子的弯刀。
月光下,这些曾经的山匪摇身一变成了“鞑子兵”,夜里根本分辨不出。
林川心中一动,朝胡大勇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二十名战兵也都换上了鞑子的装束。
“大人这是用的什么计?”胡大勇凑近问道。
“杀人的好计。”
林川笑了笑,“程虎和裘鹤堂既然投了鞑子,见到’自己人’,总该出来迎一迎。”
刘三刀闻言,目光顿时狠戾起来:“将军高明!”
……
众人收拾妥当,借着月色摸上了山路。
刘三刀走在最前头。他在这里住了四五年,这条山路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到寨门口。
山路虽然有些陡峭,但两侧的灌木都被砍伐一空,显然是留出了大车进出的空档,也不知道鞑子究竟想在这里做什么。
不过从军事角度来说,白龙寨居高临下,扼守要道,若是商路畅通、往来繁忙,在这里建一座要塞也值得。
前方转弯处,两个山贼哨兵正靠在岩石上打盹,身旁的火把已经快要熄灭。
刘三刀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粗声喝道:“哪个管事的在寨中?”
哨兵被突然惊醒,手忙脚乱地拿起刀来,待看清来人装束,连忙放下刀行礼:“回大人的话,程当家在寨中,裘当家不在。”
“裘当家不在?”刘三刀皱起眉头。
“大人,裘当家平日住在县城里,很少住这边。”哨兵点头哈腰道。
“他住县城哪里?”
“在……在县衙后街的裘府……”哨兵哆嗦着回答。
“今日寨中有多少兄弟?”刘三刀问道。
“除了一队跟着裘当家的,剩下两百人都在。”
哨兵回答完,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大人,您从哪来……”
另一个哨兵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寨门方向狂奔。
刚跑出两步,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正中后心,整个人扑倒在地。
“从阴曹地府里来!”
胡大勇冷哼一声,一刀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