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艉看起来是受了重伤。
他那原本美丽精致的半透明耳鳍已经支离破碎,精美如同蕾丝般的薄膜被撕扯得只剩下碎片,露出了耳鳍内部骨架那令人心痛的苍白。那些细小的骨刺在阳光下闪着病态的光泽,每一次微微颤动都似乎带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辞穆把九艉将那顺滑的酒红色长发高高扎成马尾,尤其是在狩猎或护卫时,那利落的姿态总是带着一种野性的美感。
但此刻,那马尾已经不复存在,纠结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肩头和脸颊旁,有些甚至被血液粘连在一起,在水中漂浮如同暗红的水草,一路上都没有化开。
九艉的面部也不再完美无瑕。几道深深的抓痕从他的左眉骨位置一直延伸到下颌,鲜血与溪水混合,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
但最令辞穆心惊的不是这些外在的伤口,而是九艉脸上那前所未见的表情——那是一种超越了冷漠的、彻底的森冷与阴沉。
他那双平时明亮如宝石的红眸此刻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眼神中闪烁的不再是平静或好奇,而是一种原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九艉游向岸边的动作不再像平时那样流畅优雅,他的鱼尾每一次摆动都显得迟滞而痛苦,水面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当他终于撑着水边的岩石,将上半身完全露出水面时,辞穆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伤口——九艉的胸膛上纵横交错,有几处深可见骨的划痕,周围的鳞片被硬生生地撕扯下来,露出了下面鲜红的肌肉组织,一离开水后猩红的血液仍然顺着白皙的皮肤滑落。
他的腰侧两个血洞格外触目惊心,伤口边缘呈现出撕裂状,似乎是被某种尖利的物体刺穿后又猛地拔出造成的,鲜血不断从洞口涌出,在水中留下一道弥散的血雾。
辞穆的心揪成了一团,如果他能够移动,此刻一定已经冲到水边,将九艉紧紧地拥入怀中。
但他只能躺在那里,用尽全力让自己的眼睛传达出所有的担忧、心痛和爱意,无比痛恨自己此刻的无助。
大约是经过了激烈的战斗,九艉的全身伤痕累累。他缓缓爬上岸边的石块,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伤口,令他眉头微皱。
随着九艉一寸寸艰难地挪上草地,他那华美的红色鳞片开始一片片脱落。那些原本在阳光下如同宝石般闪耀的鳞片,现在变得黯淡无光,剥落时发出细微的、令人心碎的声响,像是风中摇曳的风铃。每一片脱落的鳞片都在草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红点,形成了一条斑驳的、血色的路径。
当九艉抬头看到辞穆已经醒来,眼眸中立刻闪过一丝极为明亮的光芒,所有的痛苦和疲惫似乎都在那一瞬间被抛诸脑后。
他的喉咙震动着,发出了一声充满喜悦的啾鸣,那声音高亢而清脆,如同海豚在欢愉时的呼唤,在森林中回荡。
九艉迫不及待地想要接近辞穆,他的上半身前倾,手臂撑地,试图向前爬行。
但就在他刚刚移动了几寸距离时,那条华美的红尾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鱼尾的每一寸肌肉似乎都在痉挛,鳞片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痛苦让九艉的表情瞬间扭曲,他的爪尖深深抓入地面的草叶中。
九艉紧咬着牙,生生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呼。
他的胸口急促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前的伤口,渗出新的血珠。
意识到自己暂时无法靠近辞穆,九艉强忍疼痛,伸出蹼爪递向身后,示意刚刚浮出水面的苗苗。
苗苗似乎立刻理解了父亲的意图,小小的身影快速来到九艉身边,眼眸中满是担忧和惊恐。
他害怕自己的亲人一个两个地倒下,那他……他就是没有亲鱼亲人的孤鱼了!
九艉松开紧握的草叶,他将一根编织精细的草绳递给苗苗,草绳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被防水处理过的超级大鱼,显然这是一条九艉不惜重伤也要带回来的食物。
辞穆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那是一条体型庞大的金钱猛鱼,通体覆盖着如同古代金币般的圆形鳞片,每一枚鳞片边缘都闪烁着令人炫目的金光。
这条鱼至少有五十公斤重,比苗苗的身体还要大上许多。最令人震惊的是,这条鱼并非死物,它的尾鳍仍在剧烈抽动,鱼鳃急促地张合着,那双圆睁的鱼眼中似乎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他当年在一个大宴上吃过金钱猛,在华国内这可是国一,宴会上每个人都只分到几片,好吃但是太珍贵了,还是宴会主人特意请他们吃的。
苗苗小心地接过草绳,那双小手因为紧张而颤抖,但他尽力保持镇定。
他先看了看父亲,然后又望向辞穆,眼中流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理解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