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名岛的幽深密林中,藏着一片被繁茂植被环绕的河滩。
此地人迹罕至,好似被世界遗弃。参天的热带树木宛如天然壁垒,将这片区域与外界隔开。藤蔓从树枝间垂落,不时有野鸟穿梭其中,发出清脆鸣叫。
六月骄阳穿透树冠缝隙,在缓缓流淌的河面上洒下点点金光,水面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河水清澈透明,偶尔有小鱼游过,在阳光映照下投下细小影子。
河岸边泥沙湿润松软,留下各种小动物的足迹,表明这里是它们的饮水之地。
就在这片宁静河滩边缘,一根粗壮浮木被冲上了岸。这浮木约几米长,表面因长期浸泡在水中而光滑,深褐色木质上覆着细小青苔,散发着潮湿气息。
浮木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男人——辞穆。
他衣衫破碎,原本结实的户外防风衣只剩几片破布挂在身上,露出伤痕累累的躯体。他身体以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肢体显然多处骨折。
辞穆脸色惨白如纸,与银白色发丝几乎融为一体。
他俊美的面容上,双颊是对称般的此紫色瘢痕,若没有这些痕迹,他应该会很受欢迎。
这是他天生的胎记,但是从天上跌落至林中,又给这难看的印记加了点伤害,这道伤疤边缘还有未干的血迹,显示伤口很新。
他双眼紧闭,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正经历一场噩梦。嘴唇干裂发白,偶尔无意识地颤抖,发出微弱呻吟。他呼吸浅而急促,胸膛起伏不稳,每一次呼吸好像都要耗尽全部力气。
他身体无力地挂在浮木上,指甲断裂,手掌布满划痕和水泡,显然曾拼命抓东西求生。左臂呈不自然的角度,明显是骨折所致。腿部膝盖以下浸在水中,随微弱水流轻轻晃动。
河水不时轻触他的身体,带走血迹,在在清澈水面上形成淡淡的红色痕迹,随后被冲散。
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生气,但他紧闭的双眼和断断续续的呼吸表明,他的生命之火正微弱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一片树叶从上方飘落,轻轻落在他胸口,随他微弱的呼吸起伏,好像也在为他岌岌可危的生命担忧。
远处,丛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窣声,似乎有生物正接近这片河滩,而辞穆,这个被家族背叛的男人,此刻却毫无知觉,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粗壮鲜红的带鳞生物贴到浮木旁边,海藻般的红色丝状贴到那即将死去的身体上。
没过多久,浮木被特意用草绳固定在一棵垂直生长生长在水中的气生根上,绳结复杂牢固,显然有人刻意为之,防止河水将濒死的他冲走。
草绳已被水浸湿,变得柔韧坚固,在水流冲击下发出轻微吱呀声。
银色短发贴在他苍白的脸上。脸上的痕记在阳光下格外明显,那是过去伤痕的永久印记。若不是这些伤痕,他本应拥有俊美的面容。此刻,他的嘴唇呈现不祥的青紫色,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男人曾经白皙健康的身躯湿透,紧贴浮木的背脊上上那几道伤痕格外醒目。高热让他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汗水从额头滑落,停留在微凸的喉结处。
那只完好修长的手臂无力地垂在水面,指节分明的手指时而抽搐。若是健康时的他,那宽肩窄腰的挺拔身材必定更显英气,而非现在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臂——从肩膀臂膀处被巨大力量整齐切断,大概率是从树上掉落时被撕开的,断口露出森森白骨和鲜红的肌肉组织。
伤口边缘已开始发黑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黄绿色的脓液从伤口缓缓渗出,混合着血水滴落在浮木上,形成一片暗红色污渍。几只小飞虫被血腥味吸引,在伤口周围盘旋,偶尔停在腐烂的肉上。
他的腹部肌肉随急促的呼吸而紧绷,隐约可见的腹肌线条昭示着他曾经强健的体魄。他的生命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若再不采取措施,这具本应充满活力的躯体,就要变得灰白泛着死去的青色。
他全身衣物湿透,紧贴在消瘦的身体上,勾勒出骨骼轮廓。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的微弱起伏,好像随时可能停止。
河水不断冲刷浮木,使辞穆的身体随水流轻轻起伏。辞穆无意识地颤抖,牙齿相互碰撞发出微弱声响。
他的皮肤失去了正常人类的温度,摸上去冰冷如尸体。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河水还是冷汗。眼皮偶尔轻微颤动,似乎在做痛苦的梦,但始终未能睁开。
辞穆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脉搏几乎难以察觉。
河水不断带走他仅存的体温,加速着死亡的临近。这个曾经被家族成员从千米高空推推下却奇迹生还的男人,终将在这片陌生的河滩上孤独地走向生命尽头。
“哗啦——”
一阵突如其来的水声打破了河滩的寂静。
不远处的水面骤然泛起一圈圈涟漪,随后水花四溅,好像有庞然大物从水底升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巨大的鱼尾,鲜艳的红色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危险而迷人的光泽。那鱼尾有力地拍打着水面,掀起一阵小浪花,水珠在阳光下化作晶莹的光点。
水面破开,一个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一条体型修长的人鱼。他的上半身如人类一般,肌肉线条分明,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肌在阳光下闪烁着水珠。
他的腹部是完美的八块腹肌,随呼吸轻轻起伏,展现出惊人的力量感。他眼皮上方没有眉毛,人类的眉毛本就是用来遮挡雨水汗水,人鱼在海中自不需要这些,所以进化的时候好像把眉毛给进化没了。
他面容绝美,是一种不分男女的惊心动魄的美丽,深邃的眼神中透着几分神秘。
红发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为他挡住阳光,发尾随水流轻轻摆动,衬托出他挺拔的身材。手臂肌肉结实有力,随划水动作微微隆起,展现出令人惊叹的力量美。
人鱼嘴里叼着一大蓬新鲜的草叶,那是他刚从河底某处特殊的的水草丛中采集的——深绿色的叶片中夹杂着几片淡紫色的草药,散发出独特的苦涩气味。
他游向浮木,动作敏捷轻盈,几乎没引起太大水波。
九艉——这名红尾人鱼靠近了辞穆所躺的浮木,缓缓抬起上身,将草叶放在男人身边。草叶还滴着水,形成一个湿润的小堆,有几片因为太轻飘落在辞穆惨白的脸颊上。
随后,他再次俯身入水,双臂舒展,在水下做了一个上升的手势。
水面下亮起一道奇异的蓝光,水面上浮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泡。水泡约有足球大小,内壁闪烁着彩虹般的光晕,而在水泡中心,一个小小的婴儿正紧握着双拳安睡。
那婴儿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粉嫩的皮肤上隐约可见细小的鳞片,耳后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鳃状结构。
九艉将水泡和婴儿一起小心地提出水面,当空气接触到水泡表面时,它如同肥皂泡般无声地消散了,只留下完全赤裸的婴儿被九艉握在手中。
他那手上覆盖着湿润的鳞片,五指之间连着一层如银纱般的薄膜,在在阳光下几乎半透明。九艉一手托着婴儿的后颈,一手扶着他的小屁股,将他放在了辞穆身边的浮木上,就在那堆草药旁边。
婴儿似乎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小脸皱了皱,但并未醒来。
九艉轻轻甩动手,水珠顺着薄膜滑落,随他的动作被甩入河中,发出细微的“啪嗒”声。
他的指甲出奇地长,呈半透明的白色,末端弯曲如钩,这双手是捕猎的武器,尖利得足以顷刻间划破坚硬的鲨鱼皮肤。
九艉的目光转向辞辞穆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断臂已严重腐烂,黄绿色的脓液混合着血水缓缓流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九艉俯下身,靠近那伤口,鼻翼微微抽动,似乎在分析伤口状况。
他抓住辞穆的断臂,动作出人意料地轻柔,指甲稍稍陷入肉中,却没造成新的伤害。九艉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多排尖锐的牙齿,比人类的更加锋利,前排尤为突出。
他低下头,将嘴凑近伤口,先是轻轻嗅了嗅,然后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他的牙齿精准地咬住一块一块已经发黑的坏死组织,用力一扯,将那块腐肉从伤口上撕下。腐肉分离的声音细微而令人毛骨悚然,像是撕开湿透的布料。
“呜——”九艉发出一声低沉的呼气声,将嘴里的腐肉吐到一旁的水中。河水立刻将那块散发恶臭的肉块冲走,但水面上仍留下一滩污浊的痕迹。
他再次低头,这次咬住另一块脓液渗出的部位。他的动作既粗暴又精准,每一口都恰到好处地只咬掉坏死和感染的组织,留下相对健康的肉。血液从新鲜的伤口中涌出,但,但流量不大,似乎辞穆的身体已开始自我保护,减少了血液循环,他也没有血可流了。
九艉继续一口一口地清理伤口,每咬下一块腐肉就立即吐出,从不吞咽。
随着他的清理,辞穆的断肢渐渐显露出健康的红色肌肉组织,虽仍有出血,但已割去了腐烂的迹象。
九艉舔了舔嘴角,尝到了人类血肉的味道。那味道有些苦涩,带着一丝金属感,与他熟悉的鲜甜人鱼肉截然不同。
九艉在心中评价:怪不得传承的食谱里没有人类。与同族的肉质相比,人类的血肉缺少那种特殊特殊的甘甜和鲜美,口感也过于粗糙,不值得被记录在人鱼的美食典籍中。
昏睡中的辞穆虽意识模糊,却能感受到断臂处传来的尖锐疼痛。
每当九艉的尖牙撕扯下一块腐肉,剧痛就如电流般窜过他的全身。辞穆的喉咙深处发出微弱的呻吟,嘴唇无意识地颤抖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肺部急切地汲取着空气,好像这样就能缓解那无法忍受的痛苦。
他的眼皮微微抽动,眼角渗出晶莹的泪水,顺着布满紫色瘢痕的脸颊蜿蜒而下,在浮木上形成一小片湿痕痕。辞穆银白的发丝被冷汗浸湿,凌乱地黏在额头上。他完好的那只手指不自觉地抠了浮木边缘。
九艉察觉到了辞穆的痛苦反应,但手没有停下。
他知道,如果不彻底清除这些腐肉,这个人类必死无疑。
当最后一块坏死组织被清除干净后,九艉转向之前采集的的那堆水草。
他将深绿色和淡紫色的草叶捞起,放入口中。
他的牙齿开始碾磨这些草药,将它们嚼成细腻的糊状物。他的颌骨有力地运动着,唾液与草药混合,释放出药效。那苦涩的汁液让他的舌头微微发麻,但这正是这种水草治疗效果的标志。
嚼了约莫一分钟后,九艉张开嘴,用指尖小心地将那团湿润的草药泥从口中取出。那是一团深绿色中带着紫色斑点的粘稠物质,散发着浓郁的药草气息。他将这团草泥泥均匀地涂抹在辞穆的断臂伤口上,动作出人意料地轻柔。
草泥接触到伤口的瞬间,辞穆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声痛苦的呜咽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草药中的活性成分渗入血肉,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但也迅速起到了止血和消炎的作用。
过了一会儿,辞穆的呼吸逐渐平缓,面部的痛苦表情也略微舒展。
九艉仔细观察着人类的反应,他那双通常冷漠的眼睛不为所动。他还要给这个人类抬好他那弯折的手脚呢。
他看了看躺在辞穆身边的婴儿,又看看辞穆逐渐稳定的状态,心中默默盘算着。
这个人类必须得活下来,否则那个混血婴儿也难以存活。
九艉用河水洗净了手和嘴,然后重新审视着他刚捡的人类和那个熟睡的婴儿。
他希望草药的效力足够强大,能够让这个男人撑过最危险的时期。因为在他的计划中,这个人类还有更重要的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