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四十三,黑石园区侧门外的烂泥路上,我缩着脖子吸完最后一口烟。
雨丝密得像帘子,工装湿透,背包底下藏的铁家伙凉飕飕地贴着后腰。
门卫懒得撑伞,接过证件,眼睛都没睁开:\"大半夜来干啥?\"
\"系统维护,陈队安排的。\"我把工作单递过去,雨水洇湿了大半,鲜红公章变成了朵血花。
他用对讲机嘀咕两句,抬起栏杆:\"进吧,b区二门有人等。\"
雨夜里的黑石就是座活棺材,混凝土建筑黑压压地矗立,灯光扎进水坑,碎得像刀片。
b区二门附近,张远缩在雨衣下边,嘴唇发青,一看就是从没下过黑手的主儿。
\"准备好没?\"我低声问。
他点头,表情僵得像块木头,领着我穿过道道铁门。走廊空荡荡的,积水反着光,每隔十米就有个电眼,红点一闪一闪,像随时会滴血。
监控室两个技术员正对着屏幕打瞌睡。其中一个是老刘,刚被我用两万块摆平的内鬼。
他瞟了眼显示器上的身影,转头装没看见,继续摆弄设备。
医疗中心安静得出奇,夜班只有一护士一看门的。张远掏工作证:\"上头临时安排,系统升级,检修所有医疗设备。\"
看门的上下打量我:\"陈队通知了?\"
\"刚批下来的,不信去问。\"我甩出那张被雨水洇湿得半死的批条,就等着他找麻烦。
他肯定在琢磨要不要去核实。最终那点懒劲儿占了上风,他点点头,缩回椅子上。
给看门的塞钱反而显眼,有时候利用人性才是最好的路子。
医疗室的门关上,张远才喘口气:\"柜子里都有,我去准备推车。十分钟内必须动手,过了就完了。\"
\"你那边安排好了?\"
\"东区配电的老王欠我人情,到点会按计划断电。\"他扔给我件白大褂,\"套上,嘴闭严,跟着我走。\"
两点整,我推着医疗车走向电梯间。走廊尽头的电眼正好转向墙角,留下三秒死角。
张远加快步子,在电梯控制箱上快速操作,声音几不可闻:\"三分钟后,东区会断,警报拉起来,所有狗腿子注意力都被吸过去,咱们就直接下到底。\"
\"默哥情况咋样?\"
\"半死不活。\"张远眼神闪烁,\"三天水米未进,肺感染了,估计站都站不起来。\"
电梯下坠,胃也跟着下坠。两点零三分,一切都安静得诡异。两点零四分,手心开始冒汗。
两点零五分,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警报声。
紧接着灯光闪了闪,医疗中心的备用电源启动,黄色的应急灯亮起来,像尿一样难看。
\"断了!\"张远按下b2按钮,\"十分钟,记住,就十分钟。\"
电梯门开,地下二层走廊空无一人。值班室的狗腿子跑去看情况,整层楼乱成一锅粥。
我俩抓紧时间溜进维修通道,爬下楼梯,站在地下三层的安全门前。
张远刷卡,门纹丝不动。他又试一次,还是没反应。\"操,断电后权限重置了!\"
\"有备用钥匙吗?\"
\"没有,但有别的路子。\"他转身向左跑,\"通风管可以过去,但特别窄,你得爬。\"
维修间的通风口被铁栅栏挡着,张远用把手术钳撬开锁扣,露出黑洞洞的方口,刚好让一个成年男人匍匐前进。
\"沿着这个爬五十米,左转,第三个出风口就是关人的地方。\"他塞给我支手电,\"我在这掩护,保持联系,有啥事立刻撤。\"
钻进管道,扑面而来的腐臭味差点没让我吐出来。这鬼地方肯定十年没人打扫过,尘土和发黑的油污厚厚地覆盖着内壁。
我趴下身子,一点点向前爬,管道窄得肩膀几乎擦着两侧,每动一下都会发出金属震动声。
五十米在这环境下像是五百米。转弯处,看到几道微光从通风口缝隙里漏出来。一个,两个,第三个——到了。
通过栅格往下看,是条窄走廊,两侧全是铁门封闭的囚室。没见着守卫,估计都被东区警报调走了。我小心推开栅格,跳下去,落地时只发出轻微的响动。
走廊两侧的铁笼子里传出微弱的哼哼声和咳嗽声。这些倒霉蛋大多被折磨得没了反抗力气,只能靠墙角慢慢等死。
空气里弥漫着三种味道:血腥味、屎尿味和刺鼻的消毒水,混在一起就是地狱的气息。
铁门上有号码牌,1到12。默哥在7号,我顺着数过去。7号门上有个巴掌大的窗口,铁栅栏后面只能看到个蜷在角落的人影。
没带钥匙,只能靠老本行。我掏出事先备好的铁丝,三秒内就摆平了这种破锁,咔哒一声,门开了。
囚室里黑得跟棺材似的,角落一盏破夜灯亮着昏黄的光。
地上蜷着一团人形,瘦得只剩骨头架子。
头发花白,脸上全是干涸的血痕,右手食指确实少了截——是默哥,也不像默哥,更像一具还有点温度的尸体。
\"默哥。\"我蹲下,\"林天锋,镜花水月。\"
没反应,眼睛紧闭。我摸他脉搏,微弱但还在跳,体温高得吓人,肯定高烧不退。
\"醒醒,我来了,接你走。\"我轻拍他脸。
他眼皮颤了颤,勉强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神里没有焦点:\"又...测试?滚..不说...\"
\"是我,镜花水月,记得吗?\"我贴近他耳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默哥眼神恍惚几秒,突然瞳孔收缩:\"天...天锋?真...真是你?\"
声音干涩得像沙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像要了他半条命。
我拽起他,才发现默哥瘦得可怕,感觉就一层皮包着骨头架子。更糟的是,他后颈有道新鲜伤口,缝线还在,又红又肿,明显感染了。
\"能走不?\"
默哥试着支撑身体,双腿哆嗦得像筛糠,根本站不住。
他喘着粗气,眼里全是绝望:\"走不了...脖子...他们放了东西进去...控制肌肉...\"
我检查他颈后伤口,摸到一个坚硬的小玩意儿埋在肉里——海洛芯片。
这鬼东西能遥控干扰神经系统,让人对肢体失去控制。可以戒,但现在没这条件。
\"把老子扔这...你快走...\"默哥挤出几个字。
\"放屁。\"我掏出药剂,给他扎了针肾上腺素,\"撑住,十分钟就够了。\"
药效来得快,默哥眼神略微清明。我背起他,轻得吓人,像背一袋枯树枝。
就这当口,耳机里炸开张远的声音:\"电力恢复了!狗杂种们回来了!快走!\"
背着默哥冲出囚室,刚到走廊拐角,就听见电梯门开的声音。三个全副武装的狗腿子走出来,东张西望。
\"藏起来!\"张远在耳机那头喊,声音都变调了,\"二层有埋伏!\"
晚了,一条狗发现了敞开的7号门,立马拉响警报。
刺耳的警铃在整个地下区域炸开,红色警示灯闪得跟鬼火似的,走廊尽头的铁门开始缓缓关闭——封锁程序启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