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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油脂灯在低矮的屋顶下摇曳,将“腐沼酒肆”内一张张狰狞妖异的面孔映照得愈发扭曲。劣质的火蚁血酒气息混杂着汗臭、沼泽泥腥以及某种肉类腐烂的甜腻,凝滞在污浊的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粘稠得令人作呕。云黯缩在角落最阴暗的位置,粗糙的狼妖皮甲紧裹着身躯,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刻意模仿狼妖而显得线条更显冷硬的下颌。他面前摆着一碗浑浊的泥水汤,指节粗大、覆盖着尚未完全褪尽伪装短毛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陶碗边缘。

“……葬星谷?哈!你这老猿,又拿那鬼地方吓唬新来的小崽子?”邻桌一个浑身覆盖着粗糙岩甲的石妖拍着桌子,瓮声瓮气地嘲笑。被他嘲讽的对象,是酒肆角落里一个毛发稀疏、浑身散发着浓重酒气的老猿妖。老猿妖抱着个空了一半的酒坛,浑浊的黄色眼珠扫过石妖,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痰音。

“吓唬?”老猿妖嗤笑一声,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石疙瘩,你懂个屁!老子当年跟着‘黑风妖将’的采药队,远远地瞧过一眼那鬼地方的外围……啧啧,那景象,刻在骨头里,忘不掉!”

酒肆里喧闹的声音似乎低下去一点,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老猿妖。妖域禁地无数,但“葬星谷”的名头,总是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诡异和恐怖。

老猿妖灌了一口劣酒,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丝回忆的惊悸:“灰蒙蒙的天,永远压得那么低,谷口刮出来的风,带着一股子…一股子星辰熄灭的焦糊味儿!吹到身上,连骨头缝都发冷!黑风大人那等修为,也只敢在谷口三里外布阵,采集点沾染了星煞的‘阴骨草’,就那,还折损了好几个兄弟!”

一个浑身湿漉漉、长着蹼爪的水妖尖声问:“真像传说里讲的,里头有上古妖神的宝贝?”

“宝贝?”老猿妖嘿嘿低笑,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嘲弄,“有!怎么没有?传说葬星谷最深处,藏着‘虚空镜’的碎片!能照破万界虚妄,洞穿空间屏障的无上至宝!”

**“虚空镜碎片!”**

当这五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云黯耳膜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他丹田深处猛烈炸开!

不是灵力运转,不是气血翻涌,而是深藏于脊椎骨核心处、那枚沉寂已久的神秘至宝碎片,骤然苏醒!

嗡——!

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直接在云黯的颅腔内震荡开来。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寒,瞬间从脊椎骨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的血液和思维一同冻结!这寒意并非寻常的寒冷,它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沉重和苍茫,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冰冷深渊。与之相伴的,是足以撕裂神魂的剧痛!像是有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那枚碎片之上,激荡起毁灭性的涟漪,疯狂冲击着他的每一寸经脉,每一块骨骼。

“呃……”云黯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腥气压了下去,指节因剧痛而死死抠进粗糙的木桌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紧贴在冰冷发颤的皮肤上。兜帽阴影下,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牙齿咬得毫无血色。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剧痛与冰寒的顶点,一幅破碎而狂暴的幻象,蛮横地撕裂了他的意识!

无垠的黑暗虚空,冰冷死寂。骤然,一道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银灰色巨影撕裂了永恒的寂静!那是一头巨狼!它的身躯横亘星河,每一根毛发都仿佛由凝固的星光与冰冷的暗影交织而成,流淌着毁灭与创生的混沌气息。巨大的狼首昂起,幽深如黑洞的眼眸,漠然地俯视着虚空万物。它猛地探出一爪,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纯粹的、狂暴的空间之力凝聚而成!爪锋所过之处,坚固的位面晶壁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发出刺耳的哀鸣,一道道深邃漆黑的裂痕疯狂蔓延、炸开!无数星辰的碎片在爪尖崩灭,化为虚无的尘埃。恐怖的啸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那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蹂躏时发出的绝望悲鸣!

“吼——!!!”

幻象中那毁天灭地的咆哮,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在云黯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现实与幻境的界限瞬间模糊。云黯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脊柱,几乎要从凳子上弹起。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难以言喻的狂野力量,如同沉睡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这股力量充满了桀骜、霸道、睥睨万物的意志,与他本身的力量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同源气息,疯狂地想要挣脱某种枷锁!

嗤啦!

一声极其细微的裂帛声,在喧嚣的酒肆中几不可闻。云黯背后,那件由低阶狼妖“影牙”皮毛鞣制而成的粗糙皮甲,在肩胛骨正中的位置,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一股极其微弱、却凝练纯粹到令人心悸的黑暗气息,混合着冰冷的星辰波动,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墨色烟丝,瞬间从那裂口中逸散出来!

这气息一闪即逝,快得如同错觉。

然而,就在酒肆最靠近门口、光线相对明亮的一桌,三个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作凝固了。

他们身着统一的暗青色皮甲,甲片上铭刻着锐利的翎羽纹路,气息精悍而冰冷。为首者,身形挺拔如枪,面容冷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上方,一道竖立的金色细纹,此刻正微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只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黄金竖瞳!

金雕妖卫长——金翎!他手中端着的骨杯悬在半空,杯中暗红色的酒液微微荡漾。那只刚刚裂开一丝缝隙的黄金竖瞳,瞬间锁定了角落阴影里那个竭力压抑着颤抖的“狼妖”背影!竖瞳中金光流转,带着审视猎物的冰冷锋芒。

“影牙?”金翎身边,一个脸颊覆盖着细小青色鳞片的妖卫低声询问,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悬挂的弯刀刀柄上。他嗅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他鳞片倒竖的危险气息,尽管那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金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黄金竖瞳缓缓闭合,只留下那道细长的金纹。他放下酒杯,动作沉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整个酒肆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在外,只剩下角落里那个微微佝偻的狼影。

云黯的感知如同被冰水浇透,瞬间警醒到极点!背后那道冰冷如实质的目光,如同钢针扎在脊椎上。妖卫!而且是极其精锐的妖卫!他瞬间明白了那股被窥视感的来源。

体内,源自至宝碎片的剧痛和冰寒仍在肆虐,那星空巨狼撕裂位面的恐怖幻象余波冲击着神魂。更糟糕的是,血脉深处那股被“虚空镜碎片”一词引动的狂野力量,如同失控的野马,左冲右突,疯狂撞击着脊椎骨核心处那枚至宝碎片形成的无形封印!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苦,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痉挛和力量的逸散。

必须压制!立刻!

云黯的意志在剧痛和危机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死死咬住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丹田内,经过太阳精金淬炼的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如同决堤的洪流,悍然冲向脊椎骨核心!

轰!

内视之中,他的灵力化作一道炽热的金色洪流,狠狠撞在那枚散发着亘古寒意的至宝碎片之上!没有技巧,只有最粗暴、最直接的压制!至宝碎片猛地一震,表面流转的冰蓝幽光暴涨,瞬间将汹涌而来的金色灵力冻结、湮灭大半。更强烈的反噬剧痛如同亿万根冰针,从脊椎骨炸向全身!

“噗!”云黯再也无法抑制,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在面前的陶碗里,浑浊的泥汤瞬间被染成刺目的暗红。他身体剧烈一晃,额头重重磕在桌沿上,发出一声闷响,伪装出的狼妖气息瞬间萎靡混乱到了极点。

“嗯?”金翎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云黯的后背。那股隐晦的危险气息,随着对方吐血重伤,似乎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个虚弱不堪的低阶狼妖。但刚才那一闪而逝的黑暗与冰冷星辰的波动,还有此刻这混乱到不正常的气息,都透着浓浓的诡异。

金翎站起身,暗青色的皮甲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一步步走向云黯所在的角落。酒肆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妖修都屏住了呼吸,带着敬畏和幸灾乐祸看向这边。腐沼酒肆的老板,一个肥胖的蟾蜍妖,更是吓得缩在柜台后面,大气不敢出。

沉重的脚步声停在桌旁。

阴影笼罩下来。

云黯伏在桌上,身体还在因为剧痛和强行压制而微微抽搐,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迹。他艰难地抬起头,兜帽滑落些许,露出刻意模仿狼妖、线条冷硬却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以及一双布满血丝、带着惊恐和茫然的眼睛——这是“影牙”这个身份此刻应有的反应。

“大…大人?”云黯的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恐惧和虚弱,气息紊乱不堪。

金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只闭合的黄金竖纹位置,仿佛有冰冷的视线透出。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云黯的身体:那件背后裂开的皮甲,嘴角的鲜血,混乱萎靡的气息,以及那双强忍痛苦的眼睛。

“名字,部族,在此作甚?”金翎开口,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小…小的影牙,啸…啸风岭的…散妖。”云黯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回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惶恐无助,“刚…刚接了黑市百目蜈蚣大人的差事,受了点伤…想喝碗汤缓…缓缓……”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百目蜈蚣”名号的敬畏,这在地下黑市是有效的护身符。

“啸风岭?”金翎身边的鳞甲妖卫嗤笑一声,“那穷乡僻壤的野狼窝子,能养出你这种……受了伤,气息还能如此‘别致’的家伙?”他显然对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异常气息耿耿于怀。

金翎抬起一只手,制止了手下的质疑。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云黯背后皮甲那道细微的裂口上,又缓缓移向云黯沾染血迹的嘴角和依旧难掩痛苦的眼眸。沉默,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云黯心头。

几个呼吸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百目蜈蚣的差事,做完了?”金翎终于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冰冷。

“……是,是的大人。”云黯低下头,避开对方那仿佛能穿透皮囊的目光。

“很好。”金翎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葬星谷’外围‘鬼哭峡’的苦役营,缺人手。既然伤得不重,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云黯的心猛地一沉!葬星谷!外围苦役营!这正是他想要接近却又必须万分谨慎的地方!如今,却被这疑心极重的金雕妖卫长,以一种近乎监视的姿态,“送”了过去!

是怀疑?还是仅仅因为人手短缺而随意征调?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苦役营,那是妖族最底层、监管也最为严密的地方,无数双眼睛盯着,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被无限放大!而葬星谷本身,那引动至宝碎片和血脉异变的源头,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的陷阱。

拒绝?当场格杀!

“是…是!能为大人效力,是小的荣幸!”云黯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受宠若惊又带着痛苦的表情,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身体却一个趔趄,又重重坐了回去,气息更加紊乱,仿佛伤势沉重得连站都困难。

金翎冷冷地看着他笨拙的表演,黄金竖纹下的眼眸深处,一丝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对方重伤虚弱、气息混乱的样子又做不得假。“带走。”他不再废话,转身向外走去。

两个妖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架起云黯的胳膊。他们的手指如同铁钳,蕴含着警告的力量,死死扣住云黯的臂骨和肩关节,只要他稍有异动,瞬间就能捏碎他的骨头!冰冷的妖力透过皮甲渗入肌肤,带着监视和禁锢的意味。

云黯被半拖半架着,踉跄地走出腐沼酒肆那令人窒息的浊气。外面是妖域边境特有的昏沉天色,三颗大小不一、色泽惨淡的月亮(一红、一青、一惨白)高悬在永远弥漫着灰紫色瘴气的天穹上,投下诡异的光晕。空气潮湿而沉重,混杂着腐殖质和某种腥甜的气息。

他被粗暴地推搡着,汇入一支沉默行进的小队。除了金翎和他手下的三名妖卫,队伍中还有另外七八个被临时征调的妖修,种族各异:有佝偻着背、眼神麻木的鼠妖;有肌肉虬结却带着沉重镣铐、气息凶悍的野猪妖;还有一个浑身覆盖着苔藓、行动迟缓的木妖。他们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底层妖修的卑微、麻木或隐忍的凶戾。

金翎走在最前,身形挺拔,步伐沉稳,暗青色的皮甲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微光。他仿佛一座移动的冰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那只闭合的黄金竖纹,如同第三只眼睛,让云黯始终感觉后背被冰冷的锋芒锁定。

队伍沉默地行进在万瘴妖林边缘。脚下是松软潮湿、铺满腐败落叶的黑土地,踩上去悄无声息,却总感觉下方潜伏着未知的毒虫。扭曲虬结的巨木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巨大的、散发着幽蓝或惨绿色荧光的毒蕈随处可见,空气中飘荡着肉眼可见的彩色孢子瘴雾,吸入一口都感觉肺部火辣辣的刺痛。

越往北走,空气中那股无形的压力便愈发沉重。并非来自妖卫的看管,而是来自大地深处,来自那片被灰暗天穹笼罩的、视野尽头逐渐浮现的庞大阴影轮廓——葬星谷!

距离尚远,但那股苍凉、死寂、仿佛埋葬了无数星辰的悲怆气息,已经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波波冲刷而来。每一次潮汐涌动,都精准地拍打在云黯脊椎骨核心那枚至宝碎片之上!

碎片在“沉睡”,但每一次气息的冲刷,都让它产生一种极其隐晦的脉动。那不是共鸣的愉悦,更像是一种同源力量的相互试探,一种跨越了漫长时空的、冰冷而沉重的“注视”!这脉动如同最细微的电流,不断刺激着云黯的神经,提醒着他体内埋藏的巨大秘密,也加剧着那血脉深处被强行压制、却依旧蠢蠢欲动的狂野意志。

更让云悚然的是,每一次碎片脉动,都有一丝微弱到极致、却无比精纯的黑暗与星辰混合的气息,如同水底的暗流,试图从他周身毛孔中渗透出来!他必须时刻调动大部分心神和灵力,如同在体内构筑一层无形的堤坝,死死封锁住这股源自本能的躁动。冷汗从未停止,紧贴着他的皮肤,在皮甲下汇聚成冰冷的溪流。

“看!那就是‘鬼哭峡’!”队伍里一个被征调的妖修,指着前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云黯抬眼望去。

灰紫色的瘴气在前方变得稀薄了些,露出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景象。两座仿佛被巨神之斧劈开的、高达千丈的陡峭黑岩山峰,如同沉默的巨人般对峙着,中间形成一道狭窄而深不见底的巨大裂口——鬼哭峡!裂口内,涌动着浓郁的、如同活物般的惨白色雾气,不断翻滚扭曲。一阵阵诡异的风声从峡谷深处吹出,穿过嶙峋的怪石缝隙,发出千奇百怪的尖锐呼啸:时而像无数怨魂的凄厉哭嚎,时而像夜枭刺耳的怪笑,时而像巨兽濒死的绝望喘息……这正是“鬼哭峡”名字的由来!

峡谷入口外,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上,依着山势建起了一片简陋而坚固的营地。粗大的原木扎成高耸的栅栏,顶端削尖,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寒光。栅栏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悬挂着一颗已经风干发黑、面目狰狞的妖兽头颅,空洞的眼窝无声地注视着下方,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威慑。营地大门由厚重的黑铁木制成,上面布满了尖锐的金属倒刺。门口站着两排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的妖卫,气息彪悍,眼神冰冷地扫视着靠近的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星辰尘埃燃烧后的奇异焦糊味。这焦糊味,正是从鬼哭峡深处那翻腾的白雾中散发出来,与葬星谷的气息同源!它丝丝缕缕钻入鼻腔,每一次呼吸,都让云黯脊椎骨核心的至宝碎片产生更明显的悸动,如同心脏在缓慢而沉重地搏动,与他自身的心跳形成一种诡异的错位感。

“葬星谷……”云黯在心中默念,兜帽阴影下的眼眸深处,冰寒一片,却又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他清晰地感受到,在那片吞噬一切的惨白浓雾之后,在那埋葬星辰的绝域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那呼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深处的共振,冰冷、沉重、带着亘古的苍茫,却又充满了致命的诱惑!那是虚空镜碎片的召唤?还是他自身血脉源头发出的悲鸣?

金翎带着队伍来到营地大门前。守门的重甲妖卫队长似乎与他相熟,目光扫过被征调来的妖修,尤其在气息萎靡、被两个妖卫架着的云黯身上停留了一瞬,粗声问道:“金翎队长,这批‘料’行不行?最近峡里不太平,‘矿坑’那边又折了好几个,缺口大着呢!”

“能用。”金翎言简意赅,指了指云黯,“这个狼妖,叫影牙,重点安排,盯着点。”

“哦?”重甲队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残忍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云黯一番,如同在看一块砧板上的肉,“明白!包您满意!进了这鬼哭峡,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小子,算你‘走运’!”他挥了挥手,沉重的黑铁木大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露出营地内火光摇曳、如同巨兽食道般的景象。

云黯被粗暴地推搡着,踉跄地跨过那道仿佛隔绝生死的门槛。浓重的硫磺、血腥和星辰焦糊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营地里并不安静,远处传来沉闷的敲击声、痛苦的呻吟、妖卫粗鲁的呵斥鞭打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序章。

他被丢进一个挤满了各色妖修的、散发着恶臭的简陋窝棚。冰冷的石板地面,只有一层薄薄的、湿漉漉的干草。窝棚角落里,一个气息微弱、半边身体都覆盖着惨绿色结晶的鼠妖,正发出断断续续的、如同风箱漏气般的痛苦呻吟。

云黯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强行压制血脉和内伤带来的剧痛。他无视了周围麻木或警惕的目光,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

月光透过窝棚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在他半透明的左手掌心,那枚由虚空晶石和虚空镜碎片力量共同凝聚而成的、微缩星辰般的漩涡印记,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幽光。印记在缓缓旋转,每一次微不可察的脉动,都与营地之外,鬼哭峡深处,那葬星谷传来的苍茫、死寂、冰冷而沉重的呼唤,完美地同步!

那呼唤如同无形的锁链,缠绕着他的心脏,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引力。他闭上眼,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刺破那半透明的皮肤。黑暗中,那头撕裂星河的暗影魔狼虚影,那回荡在灵魂深处的咆哮,再次清晰浮现。

前路,是九死一生的绝域。但体内咆哮的血脉和掌心滚烫的印记,都在疯狂地告诉他——必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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