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 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指尖刚碰到她衣服，就感觉布料上沾着点湿乎乎的露水，\"老板娘就老板娘，到时候赚了钱全给你管，我就负责给茶树浇水施肥。\"
刘晓霞 \"嗤\" 了一声，却没把我的手甩开，\"就你那点本事，别到时候把茶树浇死了还赖天气。\" 她顿了顿，突然又说，\"不过... 种在哪啊？总不能真去你那破茶馆后院吧？就你那巴掌大的地方，顶多栽两盆多肉。\"
\"笨啊，\" 我指了指远处连绵的茶山，月光把茶树叶照得发亮，\"林教授不是说了吗？茶树王要自由生长。咱们跟王队长说说，承包块山坡不就行？反正那些老茶园好多都荒着没人管。\"
正说着，王队长的手电筒光柱晃得人睁不开眼，他那破锣嗓子隔着老远就喊：\"你们俩杵那儿干啥呢？殉情啊？赶紧滚下来！\"
刘晓霞抬脚就往我小腿上踹，\"都怪你瞎磨蹭！\" 可我分明看见她嘴角翘得老高，连跑带跳往光柱底下冲，\"王队！我们在这儿呢！\"
王队长劈头盖脸就骂：\"你们俩小兔崽子！电话不接人找不到，我还以为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鹰嘴崖到底啥情况？林教授呢？\"
\"林教授... 不在了。\" 我挠挠头，实在不知道该咋解释那棵长着人脸的树，\"不过那些害人的玩意儿全解决了，张师兄应该没事了。\"
\"解决了？\" 王队长瞪着眼珠，\"你们俩手无寸铁，就凭嘴皮子解决的？\" 他突然凑近闻了闻，\"你身上啥味儿？跟烧焦的茶叶似的。\"
刘晓霞赶紧打岔：\"别管啥味儿了，快送我们去医院！张师兄还等着消息呢！\"
警车开得跟飞似的，王队长一路都在絮叨，说张师兄昨天半夜又开始掉木屑，医生都束手无策，要不是他拼死拦着，差点就送去火葬场了。
\"谁说要送火葬场？\" 刘晓霞扒着前座靠背，\"他那是在排毒，跟树落叶一个道理。\"
王队长猛地踩刹车，差点把我们甩出去，\"你咋知道？难不成你也懂树语？\"
\"猜的不行啊？\" 刘晓霞翻个白眼，\"赶紧开车，再晚了医院该关门了。\"
到医院时天都蒙蒙亮了。张师兄的病房里挤满了人，护士正拿着剪刀剪他胳膊上的树皮，见我们进来，突然 \"呀\" 了一声：\"你们看！长出新皮肤了！\"
果然，那些树皮状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底下粉嫩嫩的肉。张师兄眨了眨眼，突然咧嘴笑，嘴里还掉出半片木屑，\"小陈... 我就知道... 你能行...\"
\"先别说话，\" 我赶紧按住他，\"王队，你让人弄点茶籽油来，越纯越好。\"
王队长虽然一脸纳闷，还是乖乖让人去买。刘晓霞把茶籽油倒在手心搓热，往张师兄胳膊上抹，那些残留的树皮遇着油就化了，跟冰块似的滋滋冒白气。
\"这也太神了...\" 旁边的小护士看得直咋舌，\"刘小姐你这是祖传的偏方？\"
\"祖传的喝茶偏方，\" 刘晓霞一本正经，\"多喝茶身体好，连树都知道。\"
张师兄恢复得比想象中快，到中午就能下地走路了，就是说话还不利索，老是把 \"水\" 说成 \"树\"。王队长乐呵呵地给我们买了豆浆油条，说要请我们吃大餐，被刘晓霞一口回绝了。
\"大餐就免了，\" 她指了指窗外，\"你让人把鹰嘴崖封了吧，别让游客进去，里面那棵树... 需要清静。\"
\"知道了知道了，\" 王队长啃着油条，\"我让林业站的人去立个牌子，就说有塌方危险。对了，林教授那案子咋办？总不能写他变成树了吧？\"
\"就说... 失足掉山崖了，\" 我喝着豆浆，\"反正山里野兽多，找不到尸体也正常。\"
王队长叹口气，没再追问。有些事，确实没法跟外人解释。
下午去玉米地看老头，远远就见他在地里忙活，玉米杆居然全直起来了，绿油油的看着特精神。见我们来，老头拎着一篮子煮玉米就跑过来，非要塞给我们。
\"多亏了你埋的那玩意儿，\" 老头笑得满脸褶子，\"早上我来看，那些白根须全变成黑灰了！你们俩是不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啥神仙啊，\" 刘晓霞啃着玉米，\"就是运气好。\" 她突然拽我胳膊，\"你看那边。\"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片玉米地中间，正冒出棵小小的茶树苗，叶片上还挂着露珠，在太阳底下闪着光。
\"它自己长出来了，\" 我心里突然暖暖的，\"看来是想在这儿扎根。\"
老头非要留我们吃饭，杀了只自己养的土鸡，炖了满满一锅。吃饭的时候，他说村里好多人家的庄稼都出了问题，问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我们又不是农业专家，\" 我有点犯难，\"再说那些根须也不是到处都有。\"
刘晓霞突然掏出手机，\"把地址给我，我们有空就去看看。不过先说好了，我们只负责对付根须，别的病虫害不管啊。\"
老头赶紧找来纸笔，把村里几户人家的名字地址都写上，还塞给我们两百块钱，说是辛苦费，推搡了半天，最后刘晓霞把钱收下了，说要当种茶树的启动资金。
回去的路上，刘晓霞数着那两张皱巴巴的钞票，突然笑出声：\"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持证上岗？植物保护特工。\"
\"顶多算俩打零工的，\" 我开车门让她上车，\"先说好，种茶树的话，你得负责记账，我数学不好。\"
\"凭啥我记账？\" 她挑眉，\"我要当技术指导，你当苦力。\"
\"行啊，\" 我发动汽车，\"只要你别把茶树养成绿萝就行。\"
回到县城已经天黑了，我们先去了趟茶馆。老板娘见我们进来，老远就打招呼，说那盆绿萝今天特别精神，叶片都亮得发光。
\"它认识我们，\" 刘晓霞走过去，那绿萝果然往她那边转，藤蔓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你看，它在跟我问好呢。\"
老板娘端来两杯茶，\"你们俩这几天去哪儿了？好多人来买上次那种碧螺春，我家老头子采不过来，正愁呢。\"
\"去山里了，\" 我喝着茶，突然想起件事，\"阿姨，您知道那儿有荒地吗？我们想种点茶树。\"
\"种茶树？\" 老板娘眼睛一亮，\"后山那块地就不错，以前也是茶园，后来没人管就荒了。你们要是想种，我让老头子带你们去看看。\"
\"真的？\" 刘晓霞一下子坐直了，\"那太好了！啥时候能去？\"
\"明天一早吧，\" 老板娘笑着说，\"他每天天不亮就去采茶，正好顺路。\"
从茶馆出来，刘晓霞一路都在哼歌，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孩。路过医院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张师兄应该没事了吧？\"
\"肯定没事，\" 我指了指医院窗口，那里正透出灯光，\"有茶籽油照着，好得快。\"
她突然踮起脚，往我脸上亲了一下，软软的，带着股玉米的甜味。\"奖励你的，\" 她红着脸转身就跑，\"明天早点起，别迟到了！\"
我摸着被她亲过的地方，站在原地傻笑。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旁边的行道树沙沙作响，像是在起哄。
第二天一早，老板娘的老头子就来叫我们了。老爷子七十多了，精神头却好得很，背着个竹篓，手里还拿着把采茶刀。
\"后山那块地，土肥得很，\" 老爷子边走边说，\"就是石头多点，得好好拾掇拾掇。你们要种啥品种？龙井还是碧螺春？\"
\"就种本地的老茶树吧，\" 我说，\"能适应这儿的气候。\"
\"有眼光，\" 老爷子点点头，\"老茶树虽然产量低，但味儿正。我年轻的时候，这后山全是茶树，一到春天，香得能醉死人。\"
到了地方才发现，那片荒地其实挺大的，就是长满了杂草，还有不少石头。刘晓霞掏出手机拍了张照，说要做个规划图。
\"规划啥呀，\" 我薅了把草，\"先把地翻了再说。\"
\"你懂啥，\" 她白我一眼，\"这叫科学种植。\"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捡起块石头扔到一边，\"不过确实得先除草。\"
老爷子教我们怎么辨认茶树苗，还说清明前后种最合适，现在虽然有点晚，但好好照料也能活。他从竹篓里拿出些茶树籽，说是去年留的好品种，非要送给我们。
\"这些够你们种一小片了，\" 老爷子把茶籽递给我，\"等长出芽来，我再教你们怎么修剪施肥。\"
我们从早上忙到中午，把杂草除了一大片，捡了好几堆石头。刘晓霞的帆布鞋上全是泥，脸上也沾了灰，看着像只小花猫。
\"歇会儿吧，\" 我递给水壶，\"再干下去该中暑了。\"
她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突然指着远处，\"你看那边！\"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些刚种下的茶籽周围，正冒出点点绿光，跟鹰嘴崖山洞里的一样。风吹过，绿光连成一片，像是条绿色的河。
\"它们在跟我们打招呼呢，\" 刘晓霞笑着说，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说吧，肯定死不了。\"
\"嗯，\" 我坐到她旁边，看着那片绿光，心里突然很踏实，\"死不了。\"
远处传来老爷子的吆喝声，说该回家吃饭了。刘晓霞拽着我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走吧，\" 她说，\"下午接着干，争取这周把地翻完。\"
\"遵命，老板娘，\" 我故意敬了个礼，\"不过晚上得加餐，不然没力气干活。\"
\"加啥餐啊，\" 她笑出声，\"回去煮面条，给你卧俩鸡蛋。\"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茶山在云雾里若隐若现，空气里全是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有茶有她，还有一片等着我们去照料的土地。
也许植物真的有小心思，就像那盆绿萝，就像那棵茶树王，它们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什么。而我们，不过是碰巧闯入这场守护的普通人，学着它们的样子，慢慢扎根，慢慢生长。
\"喂，\" 我追上刘晓霞，\"等茶树长大了，咱们也开个茶馆吧，就叫 ' 绿萝茶馆 '。\"
\"俗不俗啊，\" 她回头看我，眼里全是笑意，\"要叫就叫 ' 茶树人家 '，多亲切。\"
\"行，听你的，\" 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暖暖的，\"都听老板娘的。\"
风穿过树林，带来远处茶树的清香，像是在应和我们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