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歌温声道:“想是赶了一程路颠婆所致,伯母放心,云歌胃口好,心情也好,没什么事,闲暇后就会长肉的。”
岩母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揩泪,又感叹道:“康儿要是知道你上了战场,又与定安侯斩了反贼,不知道有多么惊讶多么自豪。若他还活着,你们两个小人倒算是志同道合的一对了。可惜康儿他的命运不好。”
沈云歌不善言辞,只劝道:“伯母想开些,今后您和伯父就当云歌是自己的孩子,云歌会常来看望您的。”
岩母欣慰地点头,随后语气又有些嗔怨:“好,好。只是,你让伯母当你是自己的孩子,你回来怎么宁愿借住在城南的百姓家里也不回伯爵府来住?”
她知道她与舅母王氏的隔阂,没有地方住着实是让她担心。
沈云歌安慰:“不是云歌不愿住伯爵府,只是现在住的民宅离军营近,更方便云歌做事。”
岩母昨晚听了岩罕说的情况,又叮嘱了半晌,“若要还想上战场千万不要拼命往前冲,到底不是正规军中的男人,前方有精锐军,只在后方善后就好了。”
沈云歌一一应着,岩母留她吃了晚饭再回去,她道还要回去帮师父研磨草药,便只喝了茶,吃了小点后便回了军营。
这两日蒲丽军一直没再来城下挑衅。
晨起沈云歌与大军练两个时辰的兵,下午便和师父一起制药。
傍晚时,岩罕和几个大将在帐内调整研究新的战略,因着一个将领带了伤,需要换药,她便帮着师父进帐子里给那个将领换药。
几个将领个个皱着眉头,嘴里时不时就要痛骂几句蒲丽军诡诈。
一个形象像是传闻中李逵一样的将领蓦地骂一声:“他娘的,这两次那蒲丽鬼子回回把咱们引到他们城下就龟缩着不露头了,真是憋得慌!”
又有一个长得明朗些的将军沉沉道:“是有点憋屈,很是手痒,想拿下那个自称是飞虎的狂徒,他却总龟缩着,这两回竟是连面都见不着了。”
听着几个人都被敌方那个横空出世的大将搞得满肚子火气,沈云歌边包扎着那个老将的伤口边漫不经心说了一句:“他们龟缩起来,那我们何不反攻他们。”
蓦地,四五个大将都齐齐看向沈云歌。
几个大将中有两个是沈伯庸麾下的将领,他们都知道她助沈伯庸斩杀北静王的事,听其说了这么一句便又勾起了他们对眼前这个小丫头的敬意。
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沈云歌索性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边包着伤口边道:“蒲丽国两代国王没有一个正直心怀百姓的好君王,他们生性狡诈荒淫无度,只贪图享乐。国王宠幸奸佞,养患邪巫为王室糜乱的成员制造各种幻药,屡屡迫害提出异议的功臣,这是两岸百姓众所周知的事。”
“不用说别人,岩罕将军就是眼前最真实的例子。再往前说便是他们王室为数不多、一心为民着想的宸王,也就是现在蒲丽王的叔父。”
“当年他也是为了劝谏老国王,不要宠幸奸佞,不要穷兵黩武总挑起与大国的战乱来祸害两岸百姓,反而被王室扣上有预谋王位的嫌疑,迫害宸王入狱,最后一家生死不明。”
“作为国王,他们亲小人远贤臣,为了自己享乐反对迫害自己的肱骨;作为邻邦,他们不守信,诡谲多变,小人行径。”
“这样的弹丸小国,一直以防御之姿对待,那便是一直给大夏留着隐患,不如彻底捣毁他们的王室,将其彻底成为我大夏的版图,或我大夏替他们另立贤王,让其成为大夏的附属国,今岁后向大夏称臣,纳贡,彼此一心为两岸百姓。”
众人听着沈云歌的这一番说辞纷纷瞠目结舌,继而又满脸的称赞。
那个李逵模样的大将首先开口惊叹到:“沈姑娘果然人小志向大,竟想着反攻他们,捣毁他们的老巢,还心系百姓,不愧是定安侯的千金!”
她不喜别人把自己与沈伯庸扯上关系,淡淡看了李二逵一眼没再说话。
他又道:“我觉着行,那些个鬼子,彻底铲除他们才好。”
这时又有人道:“一直防御没有大规模反攻,不是因为咱们大夏的儿郎怕他们,关键剿灭一个国家关乎两岸百姓,需要有皇上的旨意,谋定之后才可行动。”
说到“皇上”,沈云歌握着剪刀正要剪纱布的手不由一顿,默了须臾才把纱布剪断。
这时岩罕问:“闺女你是听谁说起宸王一家的事?”
沈云歌抬头看看了岩罕,想着师父的身份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她便瞎编了个借口,“我忘了,好像是听岩康说过吧。”
话遮过去从营帐中出来,但却陷入一阵沉默。
关于师父和师兄的事,穆元湛也是知道,他向她说过会想办法帮助师父,他如今做了皇帝,不知道还有没有把她说过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他恼了她,连带师父的事也变了卦。
但又想着师父好歹救过他,他不会公私不分,做一个昏君吧。
恍惚间摸自己胸口的那两块玉,摸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把它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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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空中下毛毛细雨,突然城墙上有人高声喊:“蒲丽鬼子冒雨来了!”
消停了几日的蒲丽军却出乎意料地在雨天出兵。
下雨天泥泞,于作战不利。
两地军营都在各国边城里,这一来离他们的老巢一远,于他们来说弊端是更大的。
此来叫阵不是找死,就是有阴谋。
岩罕和几个将军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从踏垛上跑上城墙,从女墙位置看去,如沙线的细雨中,在城外二里地外便看到蒲丽军队列纵横排开,正往城下而来。
“蒲丽鬼子。”形似李逵的那将领性子粗犷每次都要恨骂几句。
岩罕看着城下渐渐逼近的敌人,发现没有那个自称是飞虎的狂徒。
他道:“他们不傻子,雨天前来,一定不是为找死,一定是有阴谋。”
传令:“不可出战,只许严防。”
“他们来送死,为何不战?”李二逵眼睛一瞪问岩罕。
他是沈伯庸的部下,对于岩罕有时候的作战方式很是不理解,几次他都觉着岩罕畏畏缩缩,甚是让他不爽快。
他虎劲儿一来,“你怕不是还对你的老家人有感情,舍不得对他们一网打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