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抱着换洗衣裳回到厨房时,陆景年已经站在了院子里洗水缸。
初秋的夜风卷着他半干的衣裳,露出后背上一道陈年伤疤。
夏汐颜匆匆钻进冲凉房,木桶里的热水还飘着热气。
旁边是一桶冷水,还有一条崭新的毛巾。
温热的水流漫过肩颈,夏汐颜才发现冲凉房墙上钉着个简易木架。
摆着块崭新的香皂,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院里的陆景年吹了好久的冷风,才把衬衫按进水缸。
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手里的葫芦瓢“咣当”砸进了水缸。
月光下,夏汐颜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发梢还滴着水珠。
素白的衣裳裹着玲珑的身段,露出的脖颈像新雪般白得晃眼。
她突然瞪圆了杏眼:“你流鼻血了!”
陆景年猛地转身,手忙脚乱地捂住鼻子。
温热的液体还是从指缝渗出来,滴在洗了一半的衬衫上,晕开暗红的痕迹。
“捏住鼻翼,稍稍低头。”夏汐颜娇软的嗓音带着沐浴后的水汽。
她放下怀里的脏衣裳,小跑着取来粗糙的卫生纸,踮起脚尖为他擦拭。
少女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混着水汽扑面而来,陆景年只觉得刚止住的鼻血又要涌出来。
“天气太干燥了。”他瓮声瓮气地说,眼睛盯着地上的影子。
夏汐颜看着他红透的耳根,也不拆穿,只顺着应道:“对。”
止住血后,陆景年突然低声唤了句:“媳妇,进屋吧,衣裳我洗。”
这称呼让夏汐颜耳尖“腾”地烧了起来,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声音细若蚊呐:“嗯。”
堂屋的煤油灯透过窗纸,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渐渐融成一团。
院子里晾衣绳上的水珠还在往下滴,陆景年已经利落地搓洗完了自己的衣服。
轮到洗夏汐颜的衣裳时,他特意从灶台边取了块新买的香皂,在棉布裙摆上轻轻揉出泡沫。
月光下,他粗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精致的绣花,生怕揉坏了似的。
回到屋里时,煤油灯将夏汐颜的身影投在土墙上。
她抱着个枕头缩在床角,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陆景年喉结动了动,转身从樟木箱里又取出个枕头:“我去厨房睡。”
他刚迈出半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细弱的声音:“陆景年,等一下...”
夏汐颜的手指绞着枕套边角,“我知道...我已经被父亲卖给你了...”
“但是...我以后想去城里生活,不想在村里...”
屋里突然静得能听见煤油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陆景年高大的背影僵在门槛处,投下的阴影将夏汐颜整个笼罩住。
她慌忙低下头:“对不起,我知道这很过分...”
“哗啦”一声,陆景年突然蹲到床边,从樟木箱最底层拽出个蓝布包袱。
层层掀开后,夏汐颜倒吸一口凉气。
整整齐齐码着的钞票,各种颜色的粮票、布票,还有罕见的肉票。
“媳妇,我刚刚是在想...”陆景年耳根发红,笨拙地把包袱往她怀里塞。
“该怎么努力挣钱带你去城里。”钞票边缘有些已经泛黄,显然积攒多年。
“这些都给你,你是我媳妇,你保管。”
夏汐颜捧着这沉甸甸的包袱,手指都在发抖。
“你怎么有这么多...”
“当兵那些年攒的老婆本。”陆景年挠挠头,额前落下几绺湿发。
夏汐颜捧着沉甸甸的包袱,指尖微微发颤。
那些泛黄的钞票边缘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粮票上的油墨味混合着樟木箱的清香。
她将包袱推回陆景年手上:“太贵重了,这些你自己放好。”
陆景年却纹丝不动,宽厚的手掌包裹住她纤细的手指。
连带着包袱一起牢牢握住:“这些就是要给媳妇你保管。”
他粗糙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背上。
夏汐颜仰起白嫩的小脸,湿漉漉的杏眼看着他说:“你不怕我拿着你的钱跑啦?”
她故意晃了晃包袱,粮票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景年低笑一声,突然俯身凑近。
煤油灯将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娇小的她,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