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47年8月3日,星期六。酸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我攥紧背包带,冲陆海天扬了扬下巴:“给我几个人,一个小时后出发。”他了解我的倔强没多废话,只把辐射检测仪塞到我掌心:“南区仓储中心信号中断前传回数据,那里可能有未污染的药品储备。”
同行的除了刘军、谢城、郑盛、张竟外,还有孙旭东兄妹。张竟要求同行,想看看地面的具体情况以便于他的各项数据的推测。无论我怎么说小思也不愿意在地下城等我归来,只好带上他。留下托尼和迪卡,这次我带上了天虎和闪电。豌豆也紧紧地跟在后面。
“早点回来。”陆海天叮嘱着,又接着碎碎念了许多。
消毒雾气在升降梯口凝成白霜,陆海天的手掌按在我后背时,金属护栏传来冰锥般的寒意。电梯门裂开的刹那,酸雨砸在防尘玻璃上的声响骤然放大,像无数钢针穿刺铁皮。小思攥着辐射检测仪的指节发白,屏幕上的数值在5.6μSv\/h上下跳变,绿色警戒线已被染成刺目的红。
“地表ph值2.1,酸雨浓度比三天前高了0.3个单位。”刘军的特制雨靴碾碎门口的结晶——那是被酸雾固化的混凝土粉末,踩上去沙沙作响,像踩碎晒干的骨粉。酸雨砸在特制雨衣上噼啪作响,我掀起雨衣帽檐,探照灯切开灰蒙雨幕:曾经的金融中心双子塔如今只剩扭曲的钢架,玻璃幕墙早被腐蚀成蜂窝状的残渣,悬挂在半空的广告牌上,“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霓虹字早已失了颜色。
我们踩着断裂的人行天桥前行,桥面钢筋裸露处泛着蓝紫色锈迹。谢诚突然蹲下,指尖刮过护栏上的凹痕:“看,这是硫酸铅晶体。”那些针状结晶在探照灯下闪着毒光,雨水流过的地方留下深褐色沟壑,就像有人用浓墨在锈蚀的钢铁上画了道血泪。远处传来玻璃幕墙坍塌的巨响,碎渣砸在积水里腾起白色烟雾,刘军的火焰喷射器瞬间点亮雨幕——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烧掉溅到靴底的酸性玻璃碴。
“注意脚下。”刘军提醒道,我这才发现前方的路面已融化成黏糊糊的黑浆。湖面上漂浮着汽车残骸,车顶的金属标徽被腐蚀得只剩轮廓,疾驰牌车的三叉星变成扭曲的铁叉,而烈马的蓝白圆标裂成锯齿状。小思突然指着湖心:“那是地铁通风口!”锈红色的铁栅上缠着塑料购物袋,袋面印着“周年庆”的字样,如今被酸雨泡得透明,像具肿胀的尸体浮在黑浆上。
转过街角时,整面墙的广告牌轰然倒塌。刘军用电磁枪抵住墙面,蓝紫色电弧烧穿混凝土,露出背后被酸液泡发的墙体:砖块间的水泥早变成灰浆,墙芯里的钢筋锈成粉末,用手指一捻就碎成红棕色的渣。“这栋楼撑不过今晚。”他踢开掉落的墙砖,砖面布满虫蛀般的孔洞,酸雨正顺着裂缝往建筑深处渗透。
傍晚我们躲进一家便利店残骸,货架上的罐头大多鼓胀变形,标签纸被酸雾腐蚀得只剩色块。郑盛撬开罐头发出“噗”的声响,绿色黏液喷溅在雨披上——肉罐头早被酸雾穿透,金属内壁结着孔雀蓝的铜锈。小思突然举起手电筒:“妈妈,看收银台!”玻璃柜里躺着具干尸,穿着便利店制服的骨架保持着结账姿势,指骨间还夹着张碳化的纸币,酸雨在他颅骨顶蚀出个乒乓球大小的洞,洞里甚至长出了几株灰绿色的苔藓。
“这些苔藓能在ph1.5的环境里存活。”张竟用镊子夹起样本,苔藓根部渗出的液体竟在培养皿里冒起气泡,“它们的根系会分泌酸性酶,加速混凝土分解。”话音未落,天花板的钢筋突然断裂,锈蚀的金属条砸在货架上,震落的灰尘里夹杂着细小的晶体——那是酸雨与建筑材料反应生成的石膏,在裂缝里结成了锋利的针簇。
在便利店内安顿下来,孙洋洋拿出食物带着小思做起了晚饭。其余的人商量着明日的打算和行程。
第二天早上六点,酸雨突然转急。我们躲在便利店内,听着酸雨冲刷路面的轰鸣。刘军用战术刀刮着便利店外钢架的锈层,刀面很快蒙上蓝绿色的锈迹:“这是氢氧化铁和硫酸亚铁的混合物,酸雨每侵蚀1厘米厚的混凝土,钢筋锈蚀速度就增加4倍。”他指着远处的居民楼,那些曾经整齐的窗户如今像被啃过的奶酪,墙体渗出的黄色液体在地面汇成小溪,溪水里漂浮着马赛克瓷砖的残片,每片残片上的图案都被腐蚀得只剩半张人脸。
孙洋洋突然指着窗外的天空:“看!是气象气球!”眼光穿过雨幕,破裂的气球皮上印着张竟团队的标志,气球绳早被酸液蚀成几截,其中一截缠在电线上,末端坠着的检测仪正在雨中闪烁——屏幕上的数字定格在“酸雨持续时间:97天”,而下方的预警栏用红色大字标着:“建筑钢材强度剩余值:38%”。
“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我一边收拾着装备一边说。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雨幕时,我们站在国贸大厦的残骸前。曾经的摩天楼如今只剩个锈蚀的框架,玻璃幕墙完全剥落,裸露出的钢柱上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刘军将探测仪插进墙体,屏幕上立刻跳出红色警报:核心承重柱锈蚀率达79%,预计坍塌时间——96小时。小思突然捡起块掉落的幕墙玻璃,玻璃背面用酸液刻着行字:“当钢铁化为齑粉时,谁来承接坠落的星辰?”
酸雨在地面砸出无数小坑,积水里漂浮着各种城市的碎片:半张身份证、变形的钥匙、缺角的相框……我弯腰捡起枚硬币,1元的硬币图案已被蚀得模糊不清,背面的菊花只剩下残缺的花萼,像朵被酸雨掐灭的火焰。远处传来钢筋断裂的呻吟,整座城市在酸雨中微微震颤,仿佛随时会像风化的沙堡般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