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押司放下遮在眉骨前远眺的手,忧心忡忡:“工事已经初步建好,他们必然会故技重施再用火攻,这鬼天气妖风大作,一旦起火,势难扑灭....是否先将前沿的人撤下来?”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补充道:“你....不会就指望用了姜家董家的料,能逼那两个老狐狸低头吧?”
朱熙微微抬头,帽檐阴影下目光锐利如电:“放心,那些废料,不过是用来恶心那两个老东西罢了。”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丝嘲笑:“灰街那场大火,我们付足了学费!若他们还妄想一把火就能烧穿这里,尽管放马过来!”
话音未落,一旁的陶梦早已指挥开天教众奋力挖掘防火隔离带,动作迅捷有序。
朱熙的镇定和陶梦的高效,让王、武两位押司紧绷的心弦稍松。
依托地利,凭借兵字班精锐与灰街青壮,抵挡一时应无太大问题,只盼开天教援兵速至——毕竟灰街再是铜墙铁壁,若无粮草供给,也难久持。
正思忖之间,异变突生!
外面的捕字班家丁果然搬来了数桶火油!他们动作麻利,灌油人罐,点燃抛投!燃烧罐划破空气,精准地砸在简易工事上,油火四溅,这套流程,他们早已驾轻就熟。
“来了!抄家伙,让这帮狗腿子看看咱们的秘密武器。”陶梦非但不惧,声音里竟然透着一点亢奋。
她甩手丢开朴刀,疾步冲向旁边的杂物房,转眼拖出来一个奇怪的工具:一根丈长的木杆,顶端牢牢捆扎着一大蓬粗硬鬃毛。
周围众人也纷纷抄起备好的铁爪、火叉,有人抬来水桶,有人就地铲土。
陶梦将鬃毛那头扎入水中,用力涮了几下,提起来时鬃毛湿漉漉的,颇像老式的拖把,只是更长些。
王押司看得一愣,脱口而出:“这..这是麻搭?!”
朱熙嘴唇微扬,点头道:“这就是我们付的学费,上!”
火势初起,却并未如敌人所愿般燎原。朱熙他们设计的工事布局精妙,间距恰到好处,火油罐虽猛,却只引燃了孤立的几处,烈焰被巧妙的限制在狭小区域,无法蔓延引燃旁的工事。
兵字班的丁兵举着沾湿的藤盾,悍然向前,为身后的灰街灭火队撑起一片安全空间。
灭火队成员配合虽显得生疏,却在生死压力下爆发出惊人的效率:火叉和铁爪齐出,利落地将着火物料从工事主体上分离,拖开;紧接着,浸透了泥水的麻搭带着呼啸狠狠拍下!
“噗呲——!”
水火交加,白气蒸腾,虽然有人不幸被飞溅火油砸中,头破血流,但燃烧点本身暂时也阻隔了外面的攻势,给了灭火队宝贵的喘息机会。
就在这混乱而高效的“你扑火。我灭火”的拉锯之中,火舌竟然被一点点压制下去,牢牢控制在有限范围内!
“废物!一群废物!!”
外围,姜老头最先跳脚!他眼睁睁看着那些被烧得焦黑,又被水浇得像烂泥般丢弃在阵前的垃圾——那可全都是他姜家董家真金白银买来的的木料!
这把火,起了效果他心疼,但是没起效果他更心疼,钱全部打了水漂!
他气得跳脚大骂:“火罐要集中!集中!懂不懂?东丢一个西丢一个,人家撒泡尿都能给你浇灭了!”
“火油呢,怎么就备了这么点火油?”
“旁边的人死了吗?!从其他口子冲啊,你们之前不是很会么?!”
战场大忌,莫过于外行瞎指挥!姜老头一通毫无章法的指挥之下,顿时让本就混乱的税吏们彻底晕了头。有人还在奋力投掷火罐,有人则懵懂地听令试图往里冲,还有人拿着火罐四顾茫然,不知该砸向何方,只能傻愣愣看着暴跳如雷的姜老头,场面一片混乱。
“杀啊——!”
“杀啊——!!!”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平地惊雷,毫无征兆地从包围圈最外围炸响!这突如其来的聒噪让本就烦躁的董佬脑门青筋直跳,厉声喝道:“何人在外喧哗!找死不成”
“报——!!!”
一名税吏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变了调:“大...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涌进来大批自称是开天教教众的百姓!黑压压的望不到头,手里都抄着家伙!人数很多!更远处,更远处还有大队人马正朝这边赶来!”
“什么!?”董佬和姜老头同时失声惊呼。
董佬极为失态,一把揪住了税吏的前襟,眼中血丝密布:“放屁!开天教的贼子分明被围在灰街里面!给老子说清楚,到底来了多少人?!”
“不知....”税吏被他狰狞的模样吓了一跳,顿时改口:“不...少于两千人,可能..可能更多。”
“两千人?...两千人?!”董佬松开税吏,有些失神地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开天教哪来的两千精壮,你一定是眼花了!!”
反倒是平日里最沉不住气的姜老头,此时强压心头惊骇,一把拽住董佬胳膊,喝到:“慌什么!就算他们真有两千人又能如何?还是我们人多,况且还有城主大人坐镇,天塌不下来!莫要自乱阵脚。”
董佬被这一吼,浑浊的眼神才恢复一丝清明。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瞥了一眼姜老头,沉声下令:“你说得对....传令!立刻将灰街正面强攻的人手撤回来!收缩阵型,严防腹背受敌!”
“是!”
董佬整理了一下衣襟,眼中寒光闪烁,朝姜老头道:“走,随我去会会,看是哪路神仙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