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地域不大,人口也不多,百姓村寨几乎都藏在深山里,他们很注重家族血脉,很少有跟其他家族联姻的时候。
纵观整个南诏,人口最密集的就只有皇城了。
在距离皇城五十里的一座山谷里,坐落着一座很不起眼的茅草屋,似乎荒废已久,四面漏风,墙壁坍塌,此刻却升起寥寥炊烟,要是不小心误入,看见这诡异的一幕,怕是要当场吓得三魂去了两魂,七魄丢了六魄。
沈棠梨陷入梦境后的第三天终于完全清醒,她走出房门,看见一个人在院子里忙碌,他的背影那么熟悉,可是沈棠梨却不敢上前验明他的身份。
她踌躇不前,怔怔望着他。
终于他长叹一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
“……乌日图。”
“是我。”
沈棠梨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他脸上,光着脚朝他走了两步,然后不再迟疑奔跑起来,一下扑到乌日图的怀里。
她够不到他的肩膀,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像要把自己融进他的身体里,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恐慌缓解分毫,不至于迷失在失而复得的狂欢中。
无声的泪水很快就浸湿了男人胸前的一大片衣服,乌日图也紧紧回抱着她,只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力道控制得刚刚好,既安抚了她的情绪,又不会伤了她。
毕竟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又身怀六甲。
铺天盖地的安全感温柔地包裹着沈棠梨,渐渐的,她喉咙里再也压抑不住抽泣声,她害怕,害怕这又是一场梦。
“别怕,真的是我。”
乌日图的手掌宽大,轻轻盖在她的头顶上,一下一下地安抚着,这招果然很有用,没一会沈棠梨就停止了抽噎,双手也从他腰间移到他胸前的布料上,她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太用力了手指都泛了白。
沈棠梨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乌日图,她深知此时此刻说一万句“对不起”,都承载不了她心里的愧疚。她也深知,乌日图从来要的都不是“对不起”三个字,他从来不需要。
“……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
“嗯,我答应你,再也不离开。”
乌日图其实是最含蓄的那个,他的理智永远占据主位,从和沈棠梨互相表明心意到现在,两人亲密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此刻氛围到了,他也只是克制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然后弯腰将沈棠梨横抱起来,往回走。
“你失血过多,还是不要下床走动,乖乖养好身体,再想别的,嗯?”
沈棠梨重新躺回床上,没有跟乌日图唱反调。
这座茅草屋确实荒废了很久,到处都是灰尘,她刚刚光着脚在地上跑了一会,脚底不可避免地沾染上灰尘,乌日图丝毫不嫌弃,居然用他那一看就华贵异常的袖子帮她擦脚。
沈棠梨努力了好久还是睡不着,她刚刚从昏睡中醒来,虽然浑身还是软绵绵的,头也昏昏沉沉的,但这并不是需要睡眠的征兆,而是她的身体真的亏损太大了。
先是被楚瀛掳走,言语击破心防,大悲大恸,又在地底深渊让那口棺材吸走那么多血,而且楚瀛对她一点都不留情,光是路上就让她吃了好多苦头。
沈棠梨回想昏迷前楚瀛的那个眼神,她知道自己陷入梦境都是他的功劳,也许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也许,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离开的样子吧。
沈棠梨在心里叹了口气,表情却很平静,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乌日图,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饶是淡定如乌日图,也很快在她的这种注视下败下阵来。
“睡不着吗?”
沈棠梨眨了眨眼睛,没出声。
乌日图继续说:“正好我熬了点粥,吃完再睡。”
“这荒郊野岭的,你哪来的米熬粥?”
乌日图笑了笑:“北边不远处有个村寨,我去借的米。”
沈棠梨恍然大悟,然后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你现在可以联系到君长钰吗?或者是翟鹤鸣,我怕他们担心。”
“还没有联系上,无论是君长钰还翟鹤鸣,我都没有掌握跟他们通信的门道,倒是月仙宫里我的人联系上了,我会让他们把消息传到君长钰耳朵里的。”
乌日图重新掌控身体后,也继承了楚瀛的记忆,所以这段时间南诏发生的事他都了如指掌。
皇城中,谢将时文采卓绝,沈棠梨还在宫里时,就是有他辅佐协助处理政事,他也充当着大管家的角色,对她的衣食住行安排得面面俱到。现在沈棠梨突然失踪,皇城也没有丝毫混乱,他功不可没。
至于谢流西,他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方式引发了众怒,早早被发配到军营里,接手了韩叁的位置,负责操练士兵,偶尔才能进宫见沈棠梨一面。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他太不靠谱了,好几次没分寸差点伤了沈棠梨,这才惹得几个男人暗暗下了决心,沈棠梨顺利生产前,绝对不能让他近身。所以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沈棠梨失踪的消息。
翟鹤鸣呢,他本质上还是大磬的将军,他的部下就驻守在曾经困住风王的河边,他擅离职守,赖在皇宫里,整天无所事事。倒是让他得了空闲弄出好多稀奇的玩意儿逗沈棠梨开心。沈棠梨失踪当晚,他就在旁边,所以他是第一发现这个事的。此时他应该已经不在皇宫里,正到处找沈棠梨呢。
君长钰的行动也不会差,他离开大磬时,带了很多暗卫回来,虽然这些暗卫名义上属于沈临川,但是他们所有人得到的最高旨意都是护沈棠梨安全,这会不知道把皇城翻几遍了。
沈棠梨听了乌日图的话,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些人当中,乌日图接触最久的就只有君长钰了,可惜那个时候君长钰刚被废了武功,孤家寡人根本用不到通讯的手段,两人的关系可谓是鸡飞狗跳,要不是沈棠梨在中间周旋,指不定发展成什么样呢。
第二个就是翟鹤鸣,事情还要追溯到磬国京城,彼时乌日图被翟鹤鸣抓到,狠狠受了好几天的酷刑,说是仇敌都不为过,又怎么会交换信息呢,虽然后来因为沈棠梨的原因,乌日图不得不远赴漠北救治翟鹤鸣,但也丝毫没有缓解这层关系。
“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他们都不是鲁莽的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见沈棠梨还蹙着眉,乌日图伸手替她抚平:“要是实在担心,一会我去村寨里借辆牛车,我们回去。”
沈棠梨意动。
南诏人喜好耕种,几乎家家都养牛,牛性子温和,拉车时步伐平稳,不会太快太颠簸,正好适合沈棠梨边走边养身体。
只是,牛可是佃农的命根子,哪能那么容易借来?
沈棠梨怀疑地看着乌日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