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
云鸾羞耻难当,仍旧奋力挣扎。
“是我往日对你太过娇纵,你才敢如此肆意妄为,是也不是?!”
沈之珩骤然收紧手指,一字一句道。
云鸾抬起脸,对上他蕴满了怒气的眸子,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他发这样大的火。
即便在两年前那个雨夜,她算计了他,毁了他,让他最不堪的一面暴露于众人眼前,他也只是冷冷的,再也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想起那一幕,顿时吓得浑身僵硬,头发丝儿也不敢颤一下,转过脸再也不敢看他。
沈之珩垂下眼,一手掐住那双冰凉、被雨水浸湿的玲珑脚踝,随手扯落了床帐上的红绡带子,从她的脚踝上一圈圈绕过,将她的双足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你如何算计沈家我不计较,私自出逃我也可以不计较,但你若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想借此拿捏我,那你可就错了。”
云鸾看着自己被缚紧的双脚,羞的面红耳赤。
下一刻,锦被兜头而下,将她整个人都盖住。
云鸾掀开被子,听见他吩咐人送热水来,又亲自动手,将那一桶桶热水倒进了浴桶中,屏风后顿时雾气蒸腾,药香袅袅。
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过来,长臂一伸剥下她身上的被子,将她整个人都丢进了浴桶里。
水花四溅,云鸾被迫溅了一脸的水,长睫上都挂了水珠,还不忘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一面因怕他而瑟瑟发抖,一面又想要往外爬。
沈之珩摁住她的肩,视线落在她身上。
幽暗的烛光下,她发梢湿透,睫毛也湿透了,秾丽的双眸泛着水光,仿佛摇摇欲坠。
不施粉黛的小脸上晕了几分热气熏出来的微红,素面朝天也水灵剔透,越发显出五官的精致和出色。
下边,是被热水打湿的细白脖颈,脆弱易折,再往下,是被浸饱了水的布料勾勒出的柔美弧度。
云鸾抬眸,对上他阒黑的、秀美如女子般的眼睛。
入鬓的长眉,纤长的眼睫,眼尾薄薄的双褶斜斜飞挑着,不自觉便带了三分春意,嘴角,是某种温柔难辨的笑意。
云鸾也不知为何,一下子就喘不过气来了。
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她看见他眼中的世界像是被颠倒了。
那眼神叫云鸾心头发慌,脑海中隐约闪过什么念头,叫她十分不安,来不及细想,雪水煎茶般的气息便悄然而至,伴随着他分外危险的嗓音:
“落月谷之事我会给你个交代,但妹妹即便要跑,也要养好了身子再跑,若是落下了病根,以后有你受的。”
云鸾立刻松了手,慢慢抱住了双肩,放软了身子沉入了水下,只露出一个小脑瓜,满脸戒备地盯着他。
沈之珩冷笑。
真是不听话。
还是得捏在手里,任她如何费尽心机张牙舞爪都跑不掉,挣不脱,才能让他安心。
于是,不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去了。
——
红药进屋服侍云鸾沐浴,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屋内氤氲的水汽还未散尽,她取来素帕,仔细为云鸾绞干发尾的水珠。
云鸾全程一言不发,任其摆布。
外头有人送来汤药和蜜饯,云鸾只淡淡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
红药见她坚持不肯喝药,便道:“四小姐,莫要拿自己的身体赌气。你身子本就不好,又受了风寒,若不仔细调理,怕是要落下病来。”
“四小姐?”云鸾自嘲一笑:“我如今还算哪门子小姐,喝了药被送回沈家,任由那帮人羞辱吗?”
见她耍起性子,红药忍不住轻笑。
“公子说了,只要他在一日,你永远是沈家的小姐, 那样的事,再也不会有了。”
云鸾冷笑一声没说话。
红药见她如此,便知她根本就不信,干脆说起落月谷之事。
“落月谷一事……公子原先不知二老爷被石先让所掳,楚淮追了石先让一路,好不容易才在落月谷设下埋伏,他与秦朝的落石之计,也仅仅是将他们堵在谷中活捉,可谁能想到谷中会真的发生地动?”
红药拿起勺子,慢慢搅拌着汤药,轻声说,“四小姐实在不应该同公子争执,还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听红药如此说,云鸾倒是想起了方才在亭中那一遭。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摔死。
她本就没打算寻死,只是那栏杆年久失修,又遭了风雨侵蚀,脆弱不堪,那一刻,她也是怕极了的。
红药看了看云鸾的神色,原本不想说,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柔声劝慰道:“四小姐。咱们女子能屈能伸,一时的委屈算得了什么?公子是个极好的人,你只要软声哄着他些,何愁他不能帮四小姐你呢?姑娘忘了,往日公子可是最疼四小姐的。”
最疼她的么?
云鸾心中冷笑,倒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那时,她还没有跟沈之珩学射箭,有一日,她在他书柜的夹层里无意间发现一柄精巧的小弓。
那弓不过寻常弓箭的一半大小,柄上镶嵌着各色宝石,花里胡哨的,两端雕刻着陌生的纹路,看着像是年代久远的旧物。
上边镶嵌的宝石就不说了,那弓柄也是乌黑油润,显然是有人经常清理、擦拭、用手指去摩挲,才显出这般的质感。
只不过令她好奇的是,这种弓对于已经成人的沈之珩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小了,有点像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云鸾拿过那张弓,下意识就去搭弓弦,谁知那弦竟把她的手指给勒破了。
看着血珠浸润至弓弦之中,她握着那弓,心中也浮起怪异的熟悉之感。
仿佛闭着眼睛,就理所当然地知道该如何拉弓射箭。
沈之珩恰巧在这个时候进屋。
他没有管她受伤流血的手指,只是从她手中拿过那张小弓,淡淡地斥责了她。
“这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虽然是淡漠的嗓音,却给云鸾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她记得他当时的眼神。
他的眸中毫无往日的温情之色,仿佛天生的无情无欲。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张小弓了,再后来,便是沈之珩主动提出要教她射箭,用的,便是他派人特意打造的这种小弓。
不久后,扬州的闺阁中也开始流行起这种小弓,缀以各种宝石玳瑁做装饰,取名“女儿弓”,云鸾才知道,这弓是从北地传来的。
而沈家长子,幼时曾跟随祖父在北地游学。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明白,他对她所谓的疼爱,不过是将她当作另外一个人的替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