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小姑姑，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一丝端倪。
她如今已知道沈之珩的真实身份，她原本以为，萧明炎对沈之珩的讨好是有原因的，没想到沈之珩竟然是用了这个简单暴力的法子直接控制。
可这种控制方法是万无一失的吗？
云鸾思索着。
前世到了建炎末年，萧明炎也未曾出手加害过沈之珩，这说明，这种控制是有效果的。
按理来说，沈之珩控制了萧明炎，他若想登基称帝，只要好好布置一番便是，可前世，这条路他却走的极为坎坷。
她虽重生，却并未影响到朝堂局势，此番来到上京，才知道朝中有皇后党和秦王一直在掣肘着他，前有狼，后有虎，若他再被一些旁的事分去心神……据说，沈之珩曾有两年都不曾回到上京。
她忽然想起前世季砚临一次酒醉，他一进屋便冲到了自己的床前，朝她压了下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碰，老子就是碰了又如何？他是找了你两年，难道我就没有找吗？”
当时她便问，他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季砚临却突然似酒醒一般，慌慌张张地退出房门外，一连几日都不再露面。
当时她便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猜想，沈之珩，她的大哥哥，会不会在找她。
正想到此处，燕亦璇的呼唤声又把她的心神拉了回来，“昭昭？你在听吗？”
“嗯，我在。”
见云鸾回神，燕亦璇才又继续道：“今日你也瞧见了吧，秦王一党如今是越来越嚣张了，虽说萧明炎他死有余辜，可是，这皇位绝对不能落在秦王手中，否则，他们第一个要弄死的人就是我，还有，你要小心离王，他曾到过北歧皇宫，还见过你。”
离王见过她？
一张阴鸷的脸突然在她面前闪现。
前世季砚临曾将她灌醉送到一个权贵的床上，后来那权贵被她刺伤，她才侥幸逃出，如今想来，那个被她刺伤的权贵，不是离王又是谁？！
看见云鸾瞬间变的惨白的脸，燕亦璇又笑了起来，“你放心，我已将这件事告诉了殿下，殿下会处理好的。”
云鸾这才恍然，难怪方才沈之珩对她说，有一件事情要处理。
只是如今，离王应当与被下了药的沈有窈厮混在一起，沈之珩要如何对他下手呢？
见她不语，燕亦璇又牵起云鸾的手，带她走出了寝殿，来到殿内，亲手为她煮茶。
燕亦璇一边忙碌一边道：“我还听说，你曾与那锦衣侯有过婚约？”
云鸾点头，“他并非良人，我央大哥哥替我退了婚。”
不知为何，云鸾有点不太想提自己之前在沈家的事。
燕亦璇颔首，“锦衣侯此人非同一般，不知向秦王献了什么计，竟让生性多疑的秦王视他为心腹，令人不解。”
“姑姑是说，锦衣侯是直接向秦王示好的吗？”
“正是，不仅如此，秦王还联合朝中大臣联名上书，让萧明炎封他做锦衣侯，那个时候殿下还在扬州，无暇顾及京城，秦王步步紧逼，甚至将剑指向了我，无奈之下，我便让萧明炎下了旨……”
“原来是这样。”云鸾低声喃喃。
季砚临前世亦是锦衣侯，只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按照他的性子，今生的他意外拥有了前世记忆，一定会选择一个最有赢面的人。
他毫不犹豫地投奔了秦王，又极为了解秦王的喜好，这就说明，前世他一定也投奔过秦王。
由此可以推断，她死的时候，登基称帝的，并非沈之珩，而是秦王！
岭南之行，沈之珩孤立无援，一败涂地，所以，原先支持着他的沈家、锦衣侯府背刺了他，才能得到从龙之功！
云鸾深吸一口气，只觉前世真相渐渐浮现在眼前。
只是，这些事情她无法对姑姑说，只沉默着，梳理着心中的推论。
她的仇人，从来都不是沈之珩，而是季砚临和沈有窈。
壶中的水沸腾，淡淡的茶香袅袅散开。
燕亦璇有些促狭地看了看云鸾，才道：“方才，我瞧见殿下牵着你的手……昭昭，你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是殿下的人了？”
这问题问的大胆，云鸾的心没来由地跳动了一下。
她慌忙摇头，“姑姑，我没有……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妹，他没有对我做过那种事。”
燕亦璇见她否认，稍稍诧异一瞬。
她抬起涂满寇丹的指甲，倾身过来，慢慢抚摸着云鸾光滑细腻的脸。
“有，也没关系，毕竟不是真正的兄妹。我们燕家的姑娘，个个都是世间绝色。昭昭的美貌，比姑姑更甚，如此趁手的武器，若不利用，岂不可惜？”
云鸾抬眸看她。
燕亦璇轻轻笑了声，“只是你要记住一点，他身上毕竟流着萧家人的血，而大梁萧氏，是我们燕氏的敌人，可以利用，永远都不能爱上，否则，你就是北歧的千古罪人，你听懂了吗？”
云鸾心头那一瞬的悸动，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点点头，轻声道：“姑姑，我……不爱他，我只是被他强留在身边。”
“原来是这样。”
燕亦璇坐了回去，慢慢端起一杯茶水饮着，眼波流转地看向她，正要说什么，忽然，屋外一声低呼传来：“小殿下，您不可以进去，小殿下……”
水晶帘动，一个身穿锦衣的小男孩冲了进来，他约摸五六岁，还走不稳，金线绣的小靴子在地毯上绊了一下。
但他仍是玉雪可爱的，看见娘亲便张开双臂，像只雏鸟般摇摇晃晃地扑向她。
“啊啊……”
孩子似乎还不会喊娘亲，口中含糊不清地不知在说着什么，嘴角亮晶晶地挂着涎水。
燕亦璇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异常复杂。
云鸾注意到，她的手指在剧烈颤抖，方才诉说血仇时的眼神此刻似乎已碎成一片茫然，眼中只有这个孩子的脸。
“这是……”云鸾刚要询问，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两个嬷嬷。
“小殿下！贵妃娘娘，老奴罪该万死！”
年长的嬷嬷扑跪在地，额头抵着地面，“小主子午睡醒来就闹着要找您，一下午了，老奴实在拦不住……”
孩子已经抱住燕亦璇的裙角，仰起的小脸上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燕亦璇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蛋，“带小殿下回去吧，没事不要让他乱走。”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没什么情绪，嬷嬷们立刻上前将那孩子带了出去。
燕亦璇眼神有些恍惚，目送着那孩子在夜色中离开。
她没有说什么，但云鸾已猜了出来——姑姑曾有孕，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取名萧瑜。
云鸾没有再出声，燕亦璇亦没有开口为她解释什么，她只是有些疲惫，软了身子靠在引枕上，慢慢地揉捏着额头。
云鸾见她似乎累了，便提出要告辞。
燕亦璇同意了，在送她出门的时候，她忽然问。
“昭昭，我听说翊儿还活着。”
她看着云鸾的眼睛，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声音压得极低，“你想不想复国？想不想为你父皇母后报仇？想不想……拥有自己的力量，逃离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