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茶馆的。
他站在街口，看着云鸾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转身。
街上人来人往，喧闹声不绝于耳，可他却觉得耳边一片寂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隔在了很远的地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几道细微的伤口，脸上的汗水似乎还残留着夏日的温度，可心却像是被浸在了冰水里，冷得呼吸轻颤。
为什么？
他甚至没来得及问出口，她就那样干脆地拒绝了他，连一句解释都不愿给。
薛晗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回到了家门口。
府门前的灯笼亮着暖黄的光，照得他有些恍惚，他站在台阶下，一时竟不知该不该进去。
“哥哥！”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晗回头，看见妹妹薛盈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北疆的大军已经回来了吗？”
薛晗勉强扯出一抹笑，“没有，我只是先回来送捷报，大军还需要几日才能抵京。”
“啊？这么快！”
薛盈的双眼像小鹿一样明亮，“我还以为你得两个月才能回来呢，沈相也太厉害了，闹了半年的兵乱，他一出手，半个月就解决了呢！
”
薛晗笑笑，是啊，沈映玠那么厉害，带着潜龙卫直捣敌营，生擒叛军首领，快的猝不及防，他的薛家军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把人捉的差不多了。
他极少有这般沉不住气，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对方的时候。
他要众人速战速决，不惜带着侍卫直闯叛军陷阱控制局面，这么着急，好像在赶时间。
薛盈不知道自己哥哥在想什么，只歪着头笑嘻嘻地看他，忽然皱了皱眉，“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薛晗扯了扯嘴角：“没事，可能有些累了。”
“我扶哥哥进府。”
薛盈说着便上前来搀扶他，转头吩咐身边的丫鬟，“快去通知母亲，就说哥哥回来了！”
小丫鬟飞也似的跑进去了。
薛晗不要薛盈扶，薛盈偏要扶，薛晗无奈，只得由她去了。
薛莹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今日的趣事，薛晗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全是云鸾那双冷淡疏离的眼睛。
进了前厅，正见母亲含笑迎上来。
薛母也瞧见薛晗有些苍白的脸色，还以为他受了什么伤，好一番询问，薛晗只得含糊带过，随意说了几句。
薛母又吩咐下人去准备晚膳，给儿子接风洗尘，薛晗却摆摆手道：“母亲，不用了，我有点累，想回房歇会儿。”
薛母见他失魂落魄，心中狐疑，也不好问什么，便道：“那你去吧，只是明日还有些事，你得随母亲去趟周家，千万不要耽误了。”
“周家？”
薛晗本来正要往自己的房间行去，听母亲如此道，生生顿住脚步：“去周家做什么？”
薛母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周家姑娘同意了，两家人准备互换庚帖，你这两日抽空去见见人家，也好快些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薛晗一怔，随即摇头：“母亲，儿子不能去。”
薛母笑容一滞：“为何？”
薛晗沉默，脸上写满了抗拒。
上次一次就是这样，只要一提到周家，这个儿子就不对劲。
薛母以为他担心盲婚哑嫁，便道，“明远，你信母亲，那位周小姐是个好姑娘，如果你有事不方便去，母亲代你上门也可。”
薛晗抬眸看着母亲，“我没说周小姐不好，只是母亲，这是我的事情，您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什么叫我替你做决定，婚姻大事，不能耽误，朝廷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薛家，你心里不清楚吗？我们如今尚有选择的余地，若是将来时局变化，你以为你还能随心所欲吗？”
薛母也有些生气，儿子如此顽固不化，定然是还惦记着沈家那位，可那位，是他能肖想的吗？何况，她的身份如此敏感，会给薛家带来灭门之祸的。
“瞧母亲说的，难道我如今就能随心所欲吗？”薛晗脸上挂着微微的嘲讽，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薛盈在一旁看着，有些着急，她知道哥哥喜欢的是谁，可上次哥哥刚提起她，母亲就发了好一顿火，后来还被气病了，只好悄悄扯他的衣袖，叫他先服软再说。
可薛晗今日本就郁闷至极，根本就想不到这一点，他满脑子都是被云鸾拒绝的失落。
尽管她拒绝了他，可他仍是不甘心的。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预感，她是迫不得已才这样说的。
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若他因着她一句拒绝的话就放弃的话，岂不是要真的错过她了？
“母亲别说了，我心里只有沈四小姐，我不能耽误周姑娘。”
说着他便直接跪下，“求母亲收回成命，此事作罢，也求母亲应允，允许我去沈家提亲！”
薛母气的眼前发黑，简直恨铁不成钢。
先前她得知儿子有了意中人还很是欢喜，盼着见到那位姑娘，也盼着那姑娘将来能做她的儿媳。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姑娘竟是北岐的燕昭！
北岐燕氏曾处死过她的母族全族，她与燕氏隔着血海深仇！
后来，北岐燕氏几乎被萧家给屠戮了个干净，而当年参与这场屠戮的，便有薛家军的精锐，且不说燕昭的身份会不会给薛家引来什么灭门之祸，便单说这血海深仇，她便绝不会允许儿子同燕昭在一起！
“那沈云鸾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我同你说过，让你不要痴心妄想，她身份不简单，你娶她回来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害死全家？”薛晗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母亲，“母亲为何要这样说？”
他迅速抓住母亲话中的漏洞，逼近了一步：“她是谁？身份如何不简单？请母亲说明白，否则的话，我是不会死心的！”
薛母被逼的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儿子说不出话来。
丈夫的告诫之言尚在耳边，她知道此事有多重要多机密，只是方才她实在是被儿子气急了，就将话说了出去。
薛盈也同样震惊地望着母亲，思索着母亲方才的话。
她见过沈家四小姐数次，那四小姐不仅人美，性格也极好，虽然她一度认为她同她那位兄长生的一点也不像，却从未怀疑过她身世有异。
薛母紧紧抿着唇，猛地站起身，转身就要朝内院走去，可薛晗更快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请母亲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