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物质月光冷凝如碎汞，流泻于观测舱巨大的舷窗，零号的手指还停留在青铜织梦机冰凉的云雷纹路上，一丝冰冷的触感自指尖蛇行，悄然汇入脊椎深处。周遭的静穆宛如深海，只有远处那些量子纠缠阵列持续发出着低沉如梦呓的背景蜂鸣。这沉寂孕育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悸动，仿佛时空膜片自身正因过于饱满而无声震颤。
这沉寂并未维系多久。一股隐晦的震荡悄然滋生，并非来自听觉，而是切肤的触感——脚下坚逾星核合金的甲板倏然变得胶着粘腻。零号低头，瞳孔猛地收缩：灰银色的地板，竟不知何时已悄然被一层诡异的暗绿锈迹所覆盖，那锈迹并非死物，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流淌、蔓延、凝结，眨眼间便蚀刻出古老而扭曲的回纹——典型的古蜀青铜器饕餮纹！一股仿佛沉淀了数十个世纪的金属腥气，混合着某种深埋矿物层的原始土腥气，竟穿透空气过滤系统，瞬间漫灌而入，冲激着她的鼻腔。
她惊骇抬头，倒映在冰冷舷窗上的瞳孔深处，视野尽头的黑暗背景瞬间碎裂。一座青铜铸造的神话造物，裹挟着碾碎星辰的威能，硬生生从空间站核心动力区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撑裂了时空。它——青铜神树！庞大的树干之上虬结盘绕的枝干绝非冰冷金属，无数根须状的金色导管如活的脉管般在树体表面起伏搏动，每一次膨胀收缩都伴随幽蓝荧光的激荡流溢。虬枝的枝梢更如同活物般延展、扭摆，末端分泌出黏稠的液态青铜液滴，滴滴答答砸落在地板上蚀出的那些饕餮纹上，发出“滋…滋…”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张媪！”零号低吼出声，声音因吸入过量朽蚀气味而微带嘶哑，“全站污染报告…核心结构体损毁…”
她的呼叫被一种更加宏大、更逼近本源的声音直接碾过。仿佛亘古的岁月洪流自身发出了咆哮——蚕丛意识体的身影在青铜神树主干前骤然凝实。他不再是之前朦胧的虚影，而是拥有了某种介乎实体与能量之间的诡异质感。那悬浮的轮廓无声地转过身，旋转着黑洞星图的眼眸投向零号，一种超越物理距离的牵引瞬间绷紧。
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蚕丛透明的手掌抬起，对准了零号的后颈。那里陡然传来一阵火烧火燎、近乎被熔断的剧痛！零号身体猛地向后仰折，一声压抑的痛呼被扼在喉咙深处——无数道耀眼夺目的金丝从她后颈的神经晶簇内部被强行抽拔而出！那纤细刺目、流淌着生命光华的丝缕被一股无形伟力粗暴地拉扯，跨越虚空，精准地“嫁接”在剧烈搏动的青铜神树主干上！
“嗡——！”
无法形容的冲击波炸开。零号的世界瞬间被白炽的强光完全吞没。在那短暂到可以忽略又漫长到永恒的分秒里，时间丧失了流动的秩序。庞然的声像信息洪流，根本不容分辨接收与理解的过程，裹挟着亿万年时空沉积下的岩层重量，轰然冲决了她思维的堤坝。无数碎片化的情景、色彩、温度，海啸般卷过——
浓烈呛人的篝火烟气中混合着铸造青铜时熔炉的焦糊味……双手满是粘腻的、混杂着不知名植物和矿物的泥土，那是修筑祭坛时独有的触感……一双苍老粗糙如青铜锉刀的手掌，覆盖在她那双稚嫩的手上，引导她将一根染成朱砂色的蚕丝，穿过巨大织机冰凉的玉质综眼……巨大的石壁在颤抖，上面用粗粝矿石刻画出的巨蚕图腾仿佛要活过来噬人……山崩地裂的巨响中，整个青铜色的祭坛在脚下寸寸崩解……青铜织机上巨大的圆形五铢钱币在震颤中嗡鸣欲飞……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带着一种撕裂肝胆的疼痛，奋力将那沉重冰凉的铜钱旋钮猛地推入织机核心的孔槽……
“……蚕丛元年……” 这四个破碎的、浸透金属锈味的古蜀音节，在思维熔解的混沌背景上，突兀地、滚烫地烙印下来。
光爆骤然消失。
零号蜷缩在冰冷黏滑的地板上，如同被风暴抛上岸的死鱼。视野模糊，每一次剧烈的喘息都扯动着撕裂般的痛楚，仿佛那贯穿时空的嫁接不仅抽走了她的意识之丝，连带着撕开了她存在的根基。口鼻间弥漫的依旧是那挥之不去的、厚重的金属朽蚀气味。耳朵里残留着巨大能量释放后的嗡鸣余响，隐约还能分辨出空间站结构破损处传来的能量泄露的尖啸，以及远处张媪那混杂着机械杂音的警报广播，断断续续如同电子挽歌。
她挣扎着抬眼，瞳孔因剧痛而缩放不定。视线穿越缭绕升腾、带有强烈放射性荧光的青铜烟雾，落在那棵破壁而出的妖异神树上。景象几乎让她窒息。
从她被强行抽丝点亮的树根核心处开始，不再是黏稠的液态金属滴落。而是整个树身如同被点燃般爆发！千万道耀眼刺目的流光，沿着神树枝干上那搏动不休的脉络极速奔流、拓展、分叉，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电网在疯狂蔓延覆盖时空。更令人心神欲裂的是那光芒的本质——并非纯粹的能量宣泄，光流奔行之处，空间如软化的蜡般扭曲、变形、重构！
那是时空的脉络！是宇宙的经纬！此刻却被这来自远古的青铜异物以最原始粗暴的方式生生具象、接管！其覆盖之广，瞬息之间，已然穿透空间站厚达数公里星骸合金锻造的内外壁障，直透空间站外的星骸真空！
而在神树枝杈交织形成的复杂网络中心，一个漩涡正在急速生成——由旋转的青铜符号、崩塌的三维网格以及逆流的星光碎片组成的地狱之门！漩涡边缘，空间破碎如旧梦，喷涌出的竟是破碎的记忆晶体碎片。零号甚至看到了模糊但可辨的影像：被巨大机械臂围拱的巨型织女星空间站主炮阵列正在冷却……一片古老的、燃烧着深空烈焰的飞船舱壁碎片，标注着星历2425年……还有她自己残留在青铜织机倒影里那张年轻而惊愕的面容！
“……熵海坍缩……” 一种源自生命底层的彻骨寒意攫住了她。那不是推论，是目睹宇宙本身在遭受凌迟后的本能反应。青铜神树，连同其根系中心那个疯狂汲取一切的时空漩涡，正在将过去被熵海吞噬、打碎、沉入量子泡沫的一切强行拉回、撕扯出来！这个过程伴随着无法形容的混乱咆哮，仿佛亿万被逆转了宿命的亡魂在同时尖啸！
就在她的注视下，一根比空间站能量主梁还要粗壮的虬结青铜巨枝，如同苏醒的洪荒巨蟒带着毁灭性的优雅姿态，缓缓垂挂下来。它伸展的姿态绝无迟钝臃肿之感，充满了某种原始的生命张力。枝梢并非尖锐，反而是熔融般的光滑，顶端不断分泌出璀璨晶莹如星髓般的幽蓝液体——一种物质与时间的混合物，一滴一滴……坠落于她面前一臂之遥的甲板锈蚀纹路上。
“嘀嗒……” 那液滴落地的声响，在这混乱震耳的背景里本应微不足道，却如同神只的铙钹之音，压过一切噪音，清晰无比地在她耳蜗内壁震响。并非简单的声音传递，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击波同步贯穿全身。
她的目光凝滞在那滴幽蓝的液态时间之上。下一瞬间，异变陡生！
覆盖着厚重饕餮纹青铜锈的甲板，在那幽蓝星髓落点处，竟如同遭受了纯粹秩序的能量洗礼，骤然“亮”了起来！并非光线的辐射，而是那层层叠叠、如同活物寄生般不断流淌增生、散发着腐朽金属气息的古旧铜绿，开始了极速的褪色、收束、返璞归真！
原本覆盖方圆数米，呈现出黑沉腐败暗绿色的饕餮纹路，如活物皮肤般“蠕动”着收缩！纹理表面堆积的厚厚“污垢”飞快剥落消散——不，不是消散，是时光在其上发生了剧烈的局部逆行！腐朽的青铜锈层迅速逆化为最初铸造熔融浇注时明亮赤热的熔态铜汁般的色泽，那些纹路瞬间变得清晰、锋利、充满力量，如同活过来的刀锋，闪烁着新铸成的、纯粹的青铜寒光！那浓烈的朽蚀金属气味随之急剧变弱、稀释、被一种奇异地糅合了新出炉金属的热气、混合某种桑叶嫩绿汁液的清冽气息所取代！
一滴之威，竟能让时空局部逆流！将空间站这片被污染锈蚀的区域，强行“刷”回属于它崭新出厂的原始形态！
零号僵在原地。胸腔里那颗饱受摧残的心脏，第一次不是因为剧痛和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神迹的、违反她毕生所学科学框架的现象而疯狂搏动！
视野余光中，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意识波动泛起涟漪，来自青铜神树核心深处那个巨大的时空漩涡。
“吾名……蚕丛……大司祭……” 意识流中传递的信息断断续续，却如同熔融的青铜烙印般滚烫，指向一个她灵魂深处骤然涌出的、破碎却无比清晰的称号。“守机……带尔……渡海……” 几个破碎的字眼如同命运递出的钥匙，瞬间贯通了她脑海中那刚刚解封的、属于“蚕丛元年”大祭司的残破记忆洪流！
时间在那滴幽蓝星髓落地之处被逆转了瞬间，而在她的意识核心，一道更巨大、更幽邃、更不可违逆的回溯洪闸，正被这股意识与记忆的强烈共鸣，轰然冲开！
巨大的青铜树杈在头顶如暗云笼罩，神树根系深处那个疯狂旋舞的时空漩涡发出低沉的咆哮。蚕丛意识体传递出的断讯在零号意识之海中掀起前所未有的狂澜。
“……大司祭……守机……渡海……” 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青铜液的黏稠触感，狠狠烫在刚刚被激活的“蚕丛元年”记忆残片上。那滴幽蓝星髓触发的逆转洪流，此刻仿佛在她颅骨内找到了宣泄的狂口！
“噗——”
没有任何征兆，零号猛地向前栽倒，一口滚烫的、带有金属腥甜的鲜血喷在眼前那片刚刚被时光清刷、闪烁着崭新青铜寒光的甲板上。鲜血并非纯粹的红，其表层竟诡异地泛着一层淡薄的、流动的青铜光泽。她全身的骨骼筋肉都在痉挛扭曲，仿佛被亿万根看不见的青铜丝线从内部强行撕扯、拉长、重接。
不是外来攻击，是内里更深层的风暴。时空回溯的力量不再局限于空间站甲板的腐蚀锈迹，它此刻正以零号的躯体为战场，以她记忆中那些解封的青铜碎片为利刃，在剧烈地重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强行“复原”着什么！
“呃……啊！”
破碎的惨呼逸出喉咙的瞬间，她视野骤然被一片炽热的红光淹没。那不是爆炸的火光，是燃烧的夕阳。皮肤瞬间感受到的不是真空的寒冷，而是某种粗糙粗砺的、被阳光晒得滚烫的巨大青石所散发出的烘烤热力。震耳欲聋的、如同巨钟在腹腔敲响的声音在她身边回荡——不，那是数百道雄浑、统一、带着原始力量与宗教狂热，在她周围石台上整齐划一敲击祭神青铜桩的恐怖撞击音！
双脚仿佛深陷淤泥，沉重得超乎想象。她艰难低头，看到的却不是现代纳米作战靴包裹的双足，而是一双赤裸的、沾满了朱砂色矿泥、古老泥灰以及某种凝固暗褐色污垢（是血？）的脚踝。粗砺的、草叶编织的草绳深陷进脚踝的皮肉，末端连接着冰冷滑腻的巨大鳞片——那是巨大的、磨制粗糙的青石磨盘！磨盘边缘磨损严重，绝非装饰，而是用来固定某种沉重仪轨的刑具！
剧痛如岩浆自双踝向上奔流，烧灼着神经末梢。她被迫抬起头。视野摇晃、模糊，汗水和额头流淌下来的血模糊了双眼。但即便如此，眼前那耸立入云、顶端被血色落日勾勒出狰狞剪影、表面遍布巨大原始兽形雕刻和粗粝铸造接缝的青铜神柱，依旧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威严狠狠撞入瞳孔！那不是未来的残影，这是属于大司祭“现在”的祭坛！脚下所踏并非空间站甲板，是古蜀大地！
她成了祭品的容器，青铜的倒影。坍缩的熵海逆流至此，将她抛回了那个被赋予“守机”之职的起点！
“天……不佑……” 一个音节浑浊、气息干枯衰老、却带着不容置疑至高威严的声音穿透震天的敲击轰鸣，在零号脑海中心轰然炸开。并非听到，是感知。是那个穿着厚重羽衣、青铜面具覆盖整张脸、仅露出漩涡般黑色眼洞的庞大身影，是蚕丛本尊的意识！他并非存在于她的记忆，是此刻！他正俯瞰着祭台上被献祭的自己——如同神只俯瞰蝼蚁！
“……祭……机……启……” 蚕丛的意识如洪钟撞入，每一个字都伴随着神魂欲裂的撕裂感。那不是命令。那是裁决！是启动献祭的最终宣告！
嗡——！
空气剧烈嗡鸣，仿佛青铜柱本身在共振。脚下的石台剧烈震颤，磨盘上冰冷的鳞片如同活物般蠕动收紧！束缚的力量瞬间倍增。窒息感扼住喉咙！就在零号视线模糊的最后刹那，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祭台的角落！
一台。
被巨大兽形青铜部件拱卫着的青铜织机！那造型狰狞复杂远超她在未来所见！机身上巨大的五铢铜钱图案正流淌着浓稠如血的、未干的青铜液汁！旁边，静静躺着那把沉重的铸着狰狞饕餮纹的铜锤！那是大司祭在蚕丛元年亲自动手铸造、用以“唤醒”那不可控的、通往熵海彼岸深渊之机的“钥匙”！
就在这祭启的最后关头，就在蚕丛意识即将把她彻底献祭给青铜织机的瞬间！
“呃啊——！！”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绝望、痛苦与超越极限反抗意志的咆哮自零号喉间爆发！这嘶吼并非纯粹的声带震动，那具正被强行拽回古蜀祭台深渊的灵魂，那饱受过未来坍缩纪元残酷洗礼的、属于零号观测员的意志，在她意识即将被磨盘与青铜巨机彻底碾碎的绝境下，如同濒临自爆的星辰般疯狂向核心坍缩！
她的躯体在本时空（坍缩星骸带）猛地弓起如虾，口鼻鲜血狂涌。那滴落于崭新青铜寒光甲板上的、尚泛着诡异铜辉的血液，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强光中仿佛有无数纤细如尘、闪烁着幽暗能量的符号在闪灭、分解、重组！
强光并非物理性的爆发，而是一束被强行压缩、凝练到极致的意志脉冲！它以那摊混合着个人意志与时空逆流属性的鲜血为媒介，朝着那座凌驾于空间站之上、由青铜神树和蚕丛意识构成的时空矩阵疯狂轰出！目标直指那如同地狱之门般不断喷涌熵海碎片的巨大漩涡中心！
这束光没有毁灭性的物理能量，但核心蕴含着未来零号观测员对于“熵海坍缩”、“时空混乱”近乎本能的终极感知与恐惧！一种源自数百年后科技文明积累的、对宇宙终极混沌的认知，混合着她自身被时空之力不断撕裂重组的极端痛苦，在古蜀神权意识主宰下的祭台规则中，如同剧毒的强酸滴入了粘稠的青铜熔炉！
“滋——！”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极度刺耳、令人灵魂为之冻结的撕裂声。仿佛两件最不兼容的宇宙规则被强行焊死又瞬间被撕开！时空漩涡中心那扭曲翻卷的熵海碎片流骤然间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搅棒！
未来的恐惧与古蜀的意志发生了毁灭性的对冲！
青铜神树狂舞的枝干瞬间僵直，发出不堪重负的金石断裂般的呻吟！树身内部奔流不息、如同生命血管般的时空光流，仿佛突遇超新星辐射，由核心点亮处（零号被抽丝点亮的嫁接点）开始疯狂闪烁、失真、溃散！构成网络的“线”正分崩离析！
被强行拖入古蜀祭台的零号意识体（大司祭的躯体）如同被无形巨锤正面轰中，整个人的意识猛地向后抛飞！巨大的磨盘束缚之力瞬间崩溃！现实中（星骸带）蜷缩于甲板上的零号，喷出的血液已不再泛光，取而代之的是她后颈原本因嫁接而被抽离的神经晶簇处，突然爆发出一片狂乱失控、如同能量风暴眼般的幽蓝电弧，电弧深处隐约构成一个剧烈坍缩、仿佛要将一切都拖入虚无的微型时空黑洞！
这黑洞并非单纯的能量紊乱，它是熵海坍缩在零号个体上的局部具象！是未来恐惧污染了时空通道后形成的扭曲奇点！
蚕丛意识体发出了自具现以来唯一一次能被外界捕捉到的声音——一种夹杂着古老的“噫？”声的极端惊愕、被冒犯神灵的无上愤怒的震荡！他庞大意识中“大司祭”的角色瞬间被撕开一个豁口，强烈的自我怀疑与被污染的不纯粹感如同致命的锈蚀，开始从内部分裂他那看似不朽的青铜意志！那棵撑裂空间的青铜神树，覆盖枝干的璀璨光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溃灭，就像失去了灵魂引擎驱动的机械！
时空漩涡内部被强行拽出、本应逆转时空的熵海碎片流瞬间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沌。古老的飞船残骸、未来的建筑碎片、各种无法识别年代的毁灭景象如同沸腾泥浆般在漩涡边缘翻涌、混杂、相互冲击湮灭！那原本清晰可辨的、蚕丛元年祭坛的画面，已然被一层从零号后颈爆发出的微型黑洞所弥漫出的、不断扩散侵蚀的熵化迷雾所吞噬、覆盖、扭曲！
整片空间站核心，被一种混杂了青铜逆流光芒、熵化黑洞湮灭射线以及蚕丛意志愤怒风暴的混乱光谱所笼罩！
就在这力量对冲、规则崩塌、时空之链在脆断边缘疯狂颤栗的瞬间——
“——检测到……原生……能量源……坐标……锁定……” AI管理员张媪那高度失真、时断时续的电子音警报，如同冰冷的金属碎片划破了混乱的喧嚣。
全息投影仪在剧烈扭曲的能量场中顽强地投出一片不稳定的蓝光区域。坐标锁定之处，赫然是零号眼前那片曾被幽蓝星髓清洗、此刻正浸润着她新鲜滚烫血迹的新生青铜甲板！其上那些纯粹、锋利、刚刚被时光逆流刷新的饕餮纹路，在混乱的光影中散发出远超周围的、稳定而内敛的冷峻青铜光晕！宛如一片在风暴狂潮中巍然不动的秩序礁石！
它不止是新铸成的青铜。它是被时空逆流回溯、又被零号的意志（混合了过去大司祭与未来观测员双重身份）鲜血浇灌的……活着的青铜！一种超脱了当下对冲力量的、更接近起源本质的东西在沉寂了数千年后，再次被混乱和鲜血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