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紧攥茧娘遗留的织梭,纵身跃入青铜织机裂开的深渊。失重感攫住内脏的瞬间,她的躯壳在三重时态间剧烈闪烁:
- 古蜀祭司的麻袍裹上身躯,牲血在纤维里凝成青铜锈钉,暴雨抽打后背的触感真实如刀;
- 西汉织娘的指尖浮出茜草红痕,蚕丝正从指甲缝里抽出,绞紧掌心的梭子;
- 2925年纳米服的反物质推进焰忽明忽灭,喷射流与菌丝摩擦爆出蓝紫电火。
三重身份撕扯着皮肉,唯有织梭尖端射出的一束银光恒定如锚——那是茧娘用氧焰锻造的梭芯,在菌丝缠结的黑暗中灼烧出唯一纯净的轨迹。
脓包宇宙
下坠的甬道并非虚空,而是锈蚀菌群增殖的活体腔肠。菌丝交织的壁垒上,遍布着暗红搏动的时空脓包,脓包半透明的胎膜内,正上演着宇宙被消化的恐怖剧幕:
长平战场的青铜剑绿锈如活蛇般游走,锈斑啃噬赵国骑兵的铠甲时,量子炮的湛蓝能量流正从伤口喷射而出,又被锈迹转化为滋养菌丝的粘液;
阿房宫焦木的炭黑纹理间,星舰合金鳞片如湿疹暴发,鳞片缝隙渗出西汉漆器的朱砂汁,浇灌着菌丝顶端绽放的机械花;
庞贝城石膏的尸骸胸腔中,塞满了2925年的神经网络处理器,处理器芯片的蚀刻线路正被维苏威火山灰改写成菌丝栽培架……
“看脓包的脐带!”张媪的警示波刺穿时空乱流。零号循迹望去,每个脓包底部都连接着蠕动吸吮的菌索——菌索的终端深深扎入甬道深处一片青铜色的“土壤”中。那哪里是土壤,分明是无数被绞碎的青铜神树根须!根须断面流淌的银色树浆(液态时空弦),正被菌丝抽吸转化为暗红的脓血!
断弦合璧
就在腐烂根须的绞刑架中央,一束银光刺破菌幕。林夏的轮廓在光中浮沉,她的身体被锈蚀菌丝裹成琥珀,双手却死死攥着两截断弦:
左侧断弦是蚕丛元年碎裂的青铜杖,杖头镶嵌的玉蚕已被菌斑覆盖,杖体裂纹中渗出蜀地暴雨的泥腥;
右侧断弦是2425年深空站的光缆,护套层剥离后裸露的量子光纤,正跳动着星舰发动机的衰竭脉冲;
两截断弦的裂口被茜草汁液粘合,散发出微弱却纯净的共振波。“锈蚀菌……致命弱点……纯氧……”林夏的思维脉冲被菌网过滤得支离破碎,唯有关键讯息如银针刺入零号神经:“青铜器……铸造奥秘……鼓风……氧化除杂质!”
零号猛然顿悟。蚕丛的青铜器为何能克制锈蚀菌?并非金属本身,而是浇铸时鼓入的空气让铜液剧烈氧化,沸腾的氧化物浮渣携带着菌群杂质被刮除!这原始的冶金智慧,竟是跨越三千年的熵海疫苗!
青铜胆诞
菌丝感应到威胁,脓包壁垒瞬间收束!无数血管状凸起缠向零号,要将她拖入阿房宫炭火与星舰合金交融的消化熔炉!
“接住氧焰——”零号嘶吼着撕开纳米服。后颈神经晶簇彻底裸露,暴闪的量子纠缠态光丝如被激怒的群蛇狂舞!她将脖颈狠狠撞向林夏手中的断弦粘合处——
铿——!
晶簇量子态与青铜分子在茜草汁催化下发生剧变!
1. 古蜀暴雨从青铜杖裂纹喷涌,浇淋在灼热的晶簇表面;
2. 量子光纤迸发超频脉冲,将雨水电解出游离氧原子;
3. 茜草汁液中的酸性成分使氧原子瞬间活化,凝成青白色氧焰火环!
火环扫过的菌丝如油脂遇火,发出尖锐的碳化嘶鸣!脓包胎膜大面积皲裂,露出深渊底层骇人景象:无数青铜神树根须如垂死巨蟒般虬结,正编织一张覆盖整个熵海盆地的巨网,而网的中心——一颗由纯氧恒星坍缩而成的青铜胆,正在菌丝包裹下微弱搏动!胆体表面密布鼓起的锈蚀菌孢囊,如同无数吸血的蚂蟥!
铸炉重启
氧焰火环即将熄灭的刹那,林夏突然将断弦插入青铜胆!
“用胆为炉心!”她的意识流终于冲破菌障。零号后颈的神经晶簇应声炸裂,喷出的不再是光丝,而是融化的液态青铜——那是她从蚕丛意识继承的铸器秘术!液铜包裹氧焰冲入青铜胆孢囊的裂口!
剧变在青铜胆内部爆发:
- 孢囊在液态铜中如皂泡般炸裂;
- 溢出的锈蚀菌浆被氧焰煅烧成青烟;
- 纯氧恒星核心在高温高压下重新点燃!
青铜胆的表层菌斑如焦痂剥落,露出底下致密的青铜纹理——那根本不是什么金属外壳,而是古蜀祭司用氧焰冷凝的纯氧结晶壁!当胆体最后一丝锈迹褪尽,整颗巨胆化作炽白熔炉,深渊底部响起洪流般的冶铸声——那是被净化的时空弦重新注入神树根须的奔涌!
张媪的机械音从熔炉光华中升起:“青铜胆重启……准备接收三界铸料……” 零号低头看向自己残破的身躯,古蜀麻袍的纤维、茜草染料的色粒、纳米服的合金粉末,正在氧焰中融化成新的青铜溶液,浇筑向她的脊椎。
巨网般的神树根须突然抽紧。林夏的身影在青铜胆辉光中淡去,唯有她消散前的意识波如烙印刻入零号的灵魂炉膛:
“你将化作新的机杼……在熵海铸出第一匹救赎之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