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大殿的战场,在经历了那场短暂到令人心悸、却又极度爆裂、几乎将整个空间都彻底撕碎的恐怖冲突之后,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到极点的绝对死寂。
空气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温热的血腥味,与能量剧烈碰撞后产生的、刺鼻的臭氧味,以及这片永恒冰窟所特有的、那种仿佛能直接冻结灵魂的、永恒的凛冽寒气,三者交织、混合,最终酿成了一种难以用任何语言去准确描述的、只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恐怖气味。
狂暴的战斗,早已将这片原本宏伟而神圣的冰晶通道,彻底撕裂成了一片废墟。坚硬无比的墙壁与穹顶之上,布满了蛛网般狰狞可怖的巨大裂痕,无数根被震断的、如同巨兽獠牙般尖锐的冰棱倒悬在半空之中,如同无数柄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们在神殿深处那昏暗的、不知名光源的映照下,折射出森然而破碎的、死亡般的光芒,将整个战场,渲染得如同某个被遗弃的远古神明所使用的、血腥的屠宰场。
时间,仿佛也在这片充满了死亡与绝望气息的领域中,被彻底冻结了。
那头刚刚还展现出毁天灭地之威、如同从太古混沌的深渊之中苏醒的、司掌毁灭与寒冬的远古魔神——那尊冰蓝色的恶魔,此刻正无比僵硬地、如同一座被神罚瞬间石化的、充满了邪异美感的恐怖雕塑,一动不动地矗立在战场的正中央。
它那张因为极致咆哮而极度张开的、布满了无数层锋利如剃刀般獠牙的狰狞巨口,还保持着那个吞咽下“异物”的姿态,没有合上。而它那双猩红色的、燃烧着地狱烈焰的恐怖眼眸中,那足以焚尽万物、毁灭一切生机的杀戮火焰,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凝固成了一片混沌而空洞的、毫无生气的血色琉璃。
它既没有继续去追击那个被自己恐怖的一尾之力扫飞、如今倒在远处血泊中生死不知的女孩;也没有理会那些散布在战场边缘、一个个神经紧绷到极限、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幸存者们。
它就那样站着,纹丝不动。那无比庞大的、充满了压迫感的阴影,笼罩着大片的冰晶地面,无声地散发出一种……比它之前狂暴屠戮之时,更加令人心悸、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源自于未知的、极致的恐怖压迫感。
这份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绝对平静,比之前任何毁天灭地般的狂风暴雨,都更让在场的、所有还活着的生物,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不安与恐惧。
“怎……怎么回事?它……它怎么停下来了?”一名幸存的“净化者”小队成员,终于再也无法承受这如同实质般沉重的、足以将人逼疯的死寂,用颤抖得几乎完全变了调的、如同梦呓般的声音低声问道。
他的双手,死死地、拼命地握着手中那把科技感十足的制式能量武器,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惨白。手心和后背,早已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那湿滑的冷汗,几乎要让他握不住这唯一的、能带给他一丝安全感的枪柄。
刚才那头怪物带给他们的,是纯粹的、碾压式的、让人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的死亡阴影。以至于此刻这反常到极点的宁静,更像是末日风暴来临之前,那能够将最坚强的意志都彻底压垮的、永恒的死寂。
他的同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只是喉结艰难地、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咕咚”一声清晰的吞咽声。他的眼神,如同被钉子钉住一般,死死地盯着那尊恐怖的“雕塑”,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已经紧绷到了极限,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在下一秒就到来的、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无法阻挡的雷霆一击。
另一边,雪狼部落的首领巴图,那张饱经风霜的、如同刀削斧凿般的坚毅脸庞之上,此刻写满了复杂到极点的情绪。
他的目光,先是无比痛苦地、艰难地越过那片狼藉的战场,落在了远处那个倒在血泊之中、娇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胸口只有微弱到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起伏的莫黎身上。
一股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穿刺心脏般的剧痛,与一股浓烈到几乎要将他理智淹没的自责,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恨自己!恨自己身为一个部落的首领、一个自诩为强大的、雪原的战士,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显得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渺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年轻的、本与此事无关的女孩,用她那脆弱的、宝贵的生命,去搏那万中无一的、虚无缥缈的希望!
随即,他的目光,又像是被一块无形的、拥有着巨大引力的磁石所吸引一般,重新落回到那头陷入诡异静止状态的怪物身上。他心中的困惑与惊疑,也随之达到了顶点。
他不知道那个勇敢得近乎鲁莽、甚至可以说是愚蠢的女孩,在最后那一刻,究竟对这头怪物做了什么。但是,他那如同野兽般、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磨砺出来的敏锐直觉,在疯狂地告诉他——眼前这诡异无比的异状,绝对与她最后那个决绝的、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充满了悲壮意味的自杀式冲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的希望,在他那颗几乎已经被无尽的绝望所彻底填满的、冰冷的心中,悄然萌发。
而在战场的阴影角落,那个如同最耐心的毒蛇般、始终将自己隐藏在暗处冷眼旁观的艾萨克,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纯粹的冰蓝色眼眸之中,正闪烁着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更加复杂、更加深邃、近乎于病态狂热的精光。
他虚弱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强行压下因为数根肋骨断裂而传来的、一阵阵如同潮水般袭来的剧痛,将自己所有的精神感知力,都如同张开的雷达一般,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他贪婪地、细致地、如同最严谨的科学家在观察自己最完美的实验品一般,分析着那头怪物身上每一丝、每一缕的能量场细微变化。
他能清晰无比地感觉到,那怪物体内,那原本如同狂暴火山般、持续不断向外喷发的、充满了毁灭意志与冰冷神性的恐怖能量,正在以它的身体作为载体,进行着一场剧烈到不可思议的、无比混乱的内部能量对冲。
仿佛有两股截然不同的、在法则的本源上就水火不容的恐怖力量,正在以它那强大到近乎不朽的身体作为战场,进行着一场激烈无比的、你死我活的、惨烈的战争。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艾萨克的嘴角肌肉,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抽动,勾起一抹既残忍又充满了病态求知欲的扭曲弧度。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声音自语道,“那个女孩……喂下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某种我们资料库中从未被记录在案的、专门针对精神体的、功能极其特殊的‘灵魂遗蜕’?还是说……是某种更高层次的、直接涉及到灵魂本源的‘规则’类禁忌物品?”
“竟然能从内部,撼动如此纯粹的、已经初步觉醒了的‘神性之血’?真是……一份超乎想象的、完美的惊喜啊!”
他非但没有因为这诡异的、充满了未知的平静而有丝毫的放松,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加兴奋,更加专注。在他这位“净化者”小队的首席研究员、一位对神性力量有着狂热追求的疯子眼中,这头“神之雏形”,正在展现出越来越多让他感到痴迷、越来越超乎他预料的珍贵“特性”。
这无疑会让他在成功“收容”这具完美的躯壳之后的研究,变得更加有价值、更加伟大!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那长达十几秒、却又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煎熬注视之下,那尊静止了许久的“雕塑”,终于……有了全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天动地的变化。
“呃……啊……嗬嗬……吼……”
一阵支离破碎的、充满了无边痛苦的、仿佛从喉咙的最深处、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挤压出来的、不成调的嘶吼声,从那头怪物的血盆大口之中,艰难无比地传出。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只属于太古凶兽的狂暴咆哮。而是诡异地、扭曲地夹杂了一种……属于“人类”的、正在承受着非人折磨的、痛苦到极致的呻吟与挣扎!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线,以一种完全不合逻辑的方式,扭曲地、刺耳地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足以让听者SAN值狂掉、精神错乱的恐怖音调。
紧接着,它那庞大的、如同远古泰坦般坚不可摧的恐怖身躯,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如同癫痫发作般,疯狂地颤抖起来。
它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以一种极其夸张的、违反了生物学常理的幅度,疯狂地痉挛、扭曲、贲张。那画面,就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残忍的、来自地狱的巨手,正在它的身体内部,疯狂地撕扯、拉拽着它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血管、每一寸骨骼!
“咔嚓……咔嚓……滋啦……”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碎裂又重组的声音,从它体内不断传来。
覆盖在他体表的那些坚硬无比的、如同鬼斧神工般雕琢出的、完美无瑕的冰蓝色鳞片,开始发生了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变化。
它们时而光芒大作,能量沸腾,变得如同最纯净、最璀璨的蓝宝石般夺目,散发出比之前更加刺骨、更加凛冽的、绝对零度般的恐怖寒意。那寒意向四周扩散,将周围的冰晶地面都凝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可怕白霜。
时而,又光芒瞬间黯淡,能量枯竭,变得如同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的、即将要彻底碎裂的陈旧琉璃。甚至在那些鳞片的边缘,开始出现一丝丝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黑色裂痕。
冰蓝色的神性光辉与代表着堕落与腐朽的黑暗,以一种极高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频率,在他的身上疯狂闪烁、交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内部线路接触不良的、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能量过载而引发惊天大爆炸的恐怖能量源。
而最令人感到心悸、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他那双眼睛的骇人变化。
那双原本被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只代表着绝对杀戮与毁灭意志的猩红色所彻底占据的兽瞳,此刻,却像是一锅被投入了大量干冰的、正在剧烈煮沸的血水。
猩红的底色,依旧是那样的浓郁、那样的邪恶,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但在那疯狂翻涌的血色深处,偶尔,会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定、无比顽强的、属于人类理性的清明光芒,如同在十二级飓风的暴风雨中,那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渺小的烛火,拼死地、不屈地闪现出来。
每一次,当那丝清明光芒闪现的瞬间,怪物的嘶吼声就会变得更加凄厉、更加痛苦,充满了属于“人”的挣扎。而它身体的颤抖,也会随之达到一个全新的、更加剧烈的高峰。
它会下意识地、不受控制地扬起那双覆盖着坚硬鳞甲的、无坚不摧的恐怖利爪,狠狠地、疯狂地,抓向自己的头颅、抓向自己的胸膛!那利爪,在那些比最坚硬的合金还要坚硬的冰蓝色鳞片上,划出一道道刺眼无比的夺目火花,发出令人牙酸胆寒的、尖锐到极致的金属摩擦声。
它仿佛是想要用这种最原始、最残忍、最痛苦的自残方式,来将那个胆敢在自己的神圣王国里发起反抗的“弱小意志”,从自己的身体里,硬生生地挖出来、彻底地碾碎!
而当那丝清明的光芒,被再次翻涌上来的、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猩红所暂时压制下去时,它又会发出一阵充满了征服者快感的、充满了无上威严的、属于野兽的狂暴咆哮。
但那咆哮声中,却又明显地夹杂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虚弱。仿佛每一次的“镇压”,都在大量地、不可逆地消耗着它那看似无穷无尽的本源力量。
它时而疯狂地仰天怒吼,声震四野,将殿顶那些摇摇欲坠的巨大冰棱都震得簌簌坠落,如同下了一场死亡之雨;时而又痛苦地、无力地跪倒在地,用自己那狰狞的、如同恶魔般的头颅,一下、一下地、疯狂地撞击着坚硬无比的冰晶地面,发出“咚!咚!咚!”的、如同敲响丧钟般的沉闷巨响。
它仿佛在用这种极端的、自毁般的痛苦方式,来对抗那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那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仿佛要将整个灵魂都活生生撕成两半的、极致的剧痛。
在场的所有人,都早已屏住了呼吸,一个个脸色煞白如纸,被眼前这匪夷所思的、充满了神性与魔性疯狂交织的、惨烈无比的一幕,彻底地震撼了。
他们虽然无法亲眼看到那发生在不可知的、名为“识海”的灵魂战场之上,那场决定着一个灵魂最终归属的、何等波澜壮阔的史诗级战争。但光是看着这具肉体所表现出的、如此直观、如此惨烈、如此触目惊心的“天人交战”,就足以让他们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阵的、无法抑制的战栗与冰冷。
他们无法想象,在那具看似坚不可摧的、如同神魔般强大不朽的躯壳之内,正进行着何等恐怖、何等痛苦的、决定着一个灵魂究竟是彻底堕入深渊、化为魔物,还是能够浴火重生、重返人间的……终极挣扎。
那是叶络的本我意识,在与那头桀骜不驯、妄图永久占据他一切的远古凶兽的意志,进行着一场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血腥决战。
而这场发生在灵魂维度的战争,其残酷性与激烈程度,正在以最直观、最震撼、最毫无保留的方式,清晰无比地,投射到了这个冰冷的、残酷的现实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