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络凭借着身上那股微弱却又品质奇高的“光属性庇护”,如同神话传说中的英雄般,毫发无伤地穿过了那道在凡人眼中看似绝对无法逾越的“永恒之壁”后,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本就关系微妙的三人小队,其内部的气氛,发生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去准确形容的、却又无比深刻的、天翻地覆般的改变。
如果说,之前的巴图,这位雪狼部落的首领,对于跟随叶络这个神秘的“外乡人”继续深入神殿核心的决定,还更多地是抱持着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被残酷现实逼迫到无路可退的、慷慨赴死的悲壮与决绝。
那么此刻,当他亲眼目睹了那足以颠覆他数十年世界观的“神迹”之后,他的心中,那丝仅存的悲壮,已经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也更加炽热难言的情绪,所彻底地、完全地取代了。
那是一种……混杂了极致的震惊、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以及……一丝丝连他自己都不愿轻易承认,却又如同燎原之火般在他内心深处疯狂燃烧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那个已经站在屏障另一侧的、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身形依旧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却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肉眼不可见的、充满了神圣与庄严气息的光辉所笼罩的年轻人。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出了雪狼部落那些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由一代代萨满祭司口口相传下来的、最古老的创世传说中,关于“神之使者”的描述。
传说中,在这个世界还处于一片混沌的、永恒的冰雪纪元的太古时代,每当雪狼部落遭遇无法抵抗的、足以导致整个族群灭亡的灭顶之灾时,他们所信奉的、伟大的“雪山之神”,就会从祂那位于世界之巅的、由星辰与冰晶铸就的神国之中,派遣祂的使者,降临人间。
那些被神所选中的使者,并非都是传说中那种手持雷霆、脚踏风雪的高大威猛的战士。他们有的,甚至只是最普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少女。但他们的身上,都无一例外地,带有一种能够安抚狂暴的风雪、平息神明怒火的……与这个冰冷世界格格不入的、充满了“光明”与“温暖”的特殊气息。
难道……
难道……这个来自外界的、充满了无数谜团与秘密的、创造了眼前这个“奇迹”的年轻人,竟然……真的就是……传说中那个只存在于部落最古老史诗之中的……“神之使者”?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荒诞,又是如此的……充满诱惑力。
它一经出现,就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长满了倒刺的疯狂藤蔓,瞬间就缠绕住了巴图那颗饱经风霜、本应坚如磐石的苍老心脏,让他那流淌着冰冷战士之血的身体,都忍不住,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在叶络的帮助下,那道“永恒之壁”对莫黎和巴图的排斥力,虽然依旧存在,但已经减弱到了他们能够承受的范围。两人相继地、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那道已经从“绝对防御”模式切换到“低功率待机”模式的能量屏障。
当巴图的脚,真正踏足到屏障另一侧的土地上时,他甚至还忍不住伸出手,回头去触摸了一下那道依旧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光滑如镜的屏障表面,那冰凉而又真实的触感,才让他最终确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他们继续前进,深入到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宏伟、也更加古老得令人心生敬畏的区域。
这里的通道,变得愈发的宽阔,穹顶也高得几乎望不到尽头,只有一些散发着幽光的冰晶,如同遥远的星辰般,点缀在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走在这里,给他们一种仿佛正行走在一个被神明以无上伟力、硬生生掏空了的巨大山腹之中的渺小错觉。
通道两旁的冰壁,也不再是之前那种充满了神圣与排斥气息的幽蓝色泽,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厚重的、如同被最纯粹的暗夜所凝固而成的、近乎于黑曜石般的纯粹黑色。
这些神秘的、连光线都仿佛能吞噬的黑色冰层,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着比之前任何地方都更加恐怖的、仿佛能将人的灵魂本身都直接冻结、碾碎的……绝对的寒意。
而在这片如同永恒长夜般的黑色冰壁之上,开始出现了一幅幅巨大而又恢弘的、充满了苍凉史诗感的、令人看一眼就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进去的……远古壁画。
这些壁画的雕刻手法,极其的苍劲、古朴,带着一种不加任何修饰的、充满了原始力量感的大气与磅礴。它们并非是用颜料所绘制,而是由某种未知的存在,用无上的伟力,直接将那些早已逝去的历史瞬间,以一种近乎于“法则烙印”的方式,永远地、不可磨灭地,镌刻在了这些永不消融的黑色冰川之上。
壁画上所描绘的,是一些足以让任何看到它们的人,都心神俱裂、灵魂震撼的太古战争场景:
其中一幅壁画上,有身高千丈、周身环绕着无尽暴风雪的冰雪巨人,正挥舞着由整座山脉削成的巨大战锤,与一头从漆黑的、冰封的大海深处爬出的、体型如同移动岛屿般巨大、长着亿万条滑腻触手的、不可名状的恐怖魔物,进行着惨烈的搏斗。它们每一次的碰撞,都让天地为之变色,让冰封的大陆板块,都为之崩裂。
另一幅壁画,则描绘着一位头戴白骨王冠、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灵魂之火的恐怖巫妖,正驾驭着一头完全由无数生灵的骸骨所拼接而成的、翼展遮天蔽日的巨型骨龙,向着一座悬浮在破碎天空之中的、宏伟壮丽的冰雪神殿,发动着无穷无尽的、由骷髅与僵尸所组成的亡灵天灾。
而最让巴图感到血脉贲张、灵魂战栗的,是位于最深处的一幅、也是最大的一幅壁画。
在那幅壁画之上,一群与他们雪狼部落世代崇拜的图腾上所描绘的、那头传说中的“太古魔狼”,外形极为相似的、体型堪比山岳的巨狼,正在一片破碎的星空之下,与一些身披璀璨星辰、手持耀眼光矛、背后展开着巨大光翼的、充满了神圣与威严气息的神明,进行着一场……无比惨烈的、神与兽之间的终极战争。
这些壁画,就仿佛是一部被冰封了无数个世纪的、充满了神话、战争与悲歌的……远古史诗的残页。它们无声地,却又无比震撼地,向着叶络、莫黎、巴图这三个渺小的后来者,诉说着这片被他们所熟知的土地,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早已被无情的时间所彻底遗忘的、惊心动魄的、神话时代的故事。
而就在他们三人,被这些承载着厚重历史的宏伟壁画,所深深震撼、心神失守的时候,那股已经消散了一段时间的、来自于神殿最深处的“神灵低语”,再一次,毫无任何征兆地,在他们的灵魂本源深处,缓缓地,响了起来。
这一次的“低语”,与之前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它不再像是充满了神圣威严的、不容置疑的宣告,也不再像是充满了被入侵者所惊扰的、不加掩饰的愤怒警告。
它更像是一种……充满了无尽的、无法言说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沧桑的……悠长叹息。
仿佛是某位从亿万年的沉睡中,刚刚苏醒过来的、伟大的太古存在,在睁开双眼之后,看着自己这片早已是物是人非、山河破碎的、充满了死亡与衰败气息的残破国度,从灵魂的最深处,发出的一声……充满了无尽寂寥与深深悲伤的……感慨。
叶络和莫黎,在这道虽然轻柔、但其本质却更加高级、更加接近灵魂本源的“低语”面前,依旧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灵魂般的巨大压力。
但有了之前的数次经验,以及叶络身上那层如同“万能过滤器”般的光属性庇护,他们已经能够勉强地、在保持着自身清醒意识的状态下,承受住这股直击灵魂的冲击,不至于像之前那样,瞬间就陷入昏迷或者精神崩溃。
然而,巴图的反应,却与他们二人,截然不同。
在这道轻柔的、充满了无尽沧桑与悲伤感的“低语”声中,他那张如同刀削斧凿般坚毅的古铜色脸庞上,突然露出了无比激动、无比虔c诚,甚至……带着一丝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杂着悲痛与狂喜的泪光的神情。
“是……是‘祂’……是吾族先祖……是远古之狼的……悲鸣……”
巴图用一种充满了剧烈颤抖与极致敬畏的、近乎于梦呓般的声音,低声地、虔诚地,呢喃着。
他的血脉,他那在雪狼部落之中流淌了数千年、被认为是部落之中最为纯净的、来自于初代首领的战士之血,在这一刻,仿佛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来自于血脉源头的神秘力量所彻底激活、点燃!
他的血液,在血管之中,不受控制地疯狂奔涌、沸腾,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惊人的、灼热的气息!
他的血脉,在这一刻,与那道充满了悲伤的“神灵低语”,与那些镌刻着先祖荣耀与悲歌的古老壁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无比强烈的……血脉共鸣!
他的脑海中,不再是之前那种因为承受不住神威而产生的、充满了混乱、敬畏与恐惧的幻象。
而是……一些无比破碎、无比模糊、却又充满了无比具体、无比清晰信息的……传承片段!
他“看”到了一头身躯如同巍峨山脉般巨大的、浑身覆盖着如同月光般皎洁的银白色长毛的、神骏无比的巨狼,正充满了悲伤地、无比孤独地,躺在一座早已破碎不堪的、似乎是由无数星辰的碎片所强行铸就的、曾经无比辉煌的王座之上。
它的身上,插着无数柄早已断裂的、但依旧闪耀着不灭神圣光辉的、足以刺穿世界的金色长矛。
它的鲜血,早已流干,化作了这片天地之间,那永不消融的、充满了死亡与诅咒的……黑色冰川。
他“听”到,那道在叶络和莫黎耳中只是充满了沧桑感慨的“低语”,在他的脑海里,却正在用一种他从未听过、但却能从灵魂深处完全理解其含义的、最古老的、属于神明与巨兽的语言,一遍又一遍地、充满了无尽悲伤与不甘地,呼唤着一个名字……
“……‘背叛者’……该死的……‘窃贼’……归还……我的……心脏……”
“孩子!前面!向左!”
巴图猛地从那种如同灵魂穿越了万古岁月般的、无比真实的血脉感应沉浸状态中惊醒过来,他那双因为极度的激动与悲愤而变得一片通红的眼睛,如同两盏血色的探照灯,死死地,盯住了前方不远处,一个毫不起眼的、完美地隐藏在一副描绘着“天地崩裂”的巨大壁画那深邃阴影之下的、狭窄的岔路口。
他的血脉,他的直觉,他从那道“神灵低语”之中所亲耳“听”到、并且完全理解了的、那份属于“远古之狼”的、充满了悲伤与不甘的指引,都在无比清晰地、以一种绝对不容置疑的姿态,告诉他——
真正的、通往神殿核心,通往那“背叛”与“窃取”惨剧发生地的、唯一正确的道路,就在那里!
而艾萨克和图鉴组织的那群疯子,似乎因为他们的血脉之中,并没有这种能够与神殿产生共鸣的、来自“远古之狼”的特殊“印记”,所以,他们完全错过了这个隐藏得如此之深的、关键的岔路口,继续沿着那条更加宽阔、更加宏伟、也更加明显的、似乎是“主路”的通道,走向了某个充满了未知与致命危险的……深渊!
这,无疑是一个……能够让他们这些后来者,实现惊天逆转,甚至……抢占先机,提前抵达终点的、决定性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