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元旦,何满仓被公社带走的消息让平静的玉石沟泛起阵阵涟漪。
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村里几个闲不住地坐在打谷场聊这件事。
听到有人在聊天,乡亲们不断地从家里前往打谷场,一会的功夫差不多来了半个村子的人。
众人刚吃完饭,三五聚堆的谈论着何满仓的事。
自古以来,任何事情都怕谈论。
你受了委屈忍下,他吃了亏不说,等到人群聚集起来,一件事作为引线,就可以牵扯出更多事情来。
这些八卦乔雨眠上辈子就知道太多,所以大家谈论起来时她并不觉得惊讶。
她带着乔霜枝在打谷场只是为了等待。
两人一现身,便吸引了众多目光。
陆家来玉石沟后,不断地给玉石沟制造话题,最新的话题就是乔雨眠带来个‘妹妹’。
最开始从狗剩妈嘴里传出来是妹妹,到后来传是陆怀野养的二房,现在的消息已经离谱到,乔霜枝是乔雨眠的女儿。
乔雨眠不得不带着乔霜枝来辟谣。
乔雨眠拉着乔霜枝往婶子堆里一扎,拉着人解释。
“这是我妹妹乔霜枝,今年十六了。”
年龄一出,后两个离谱的谣言便不攻自破。
十六岁的女孩,不可能是陆怀野的二房,也不可能是乔雨眠的女儿。
林家大儿媳主动站出来帮乔雨眠打圆场。
“哎呀,这孩子又瘦又小,在家不怎么出门,远远看过去还以为只有七八岁呢。”
乔霜枝也鼓起勇气跟大家聊天。
“我身体不太好,乡下也没什么吃的,所以长得不高。”
“现在跟着姐姐和姐夫一家,他们都对我很好,我也比以前开心很多,每顿能多吃一点。”
又有那爱搭话的婶子笑道。
“你跟着你姐姐算是享福了,谁不知道,整个玉石沟他们陆家的日子过得最好。”
“你姐姐姐夫人缘好,有亲戚送吃的,你姐姐还有本事,不会饿到你的。”
“以后你便安心地住着,我们玉石沟挺安逸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中间夹杂着对何满仓的吐槽。
乔雨眠一边回应着,一边向大路口看过去。
直到陆怀野走了过来,她眼中才有了亮光。
陆怀野走近,朝她眨眨眼微微点头,乔雨眠才真正的高兴起来。
乔雨眠牵住乔霜枝然后跟婶子和嫂子们告别。
“我们先回去了,我婆婆说要给霜枝做衣服呢。”
陆母又收到了一波众人的夸赞,这才跟乔雨眠等人告别。
三个人走了一段,感觉众人的视线已经从他们身上移开,他们偷偷绕回去,闪身藏到了打谷场旁边的一个柴火垛旁边。
乔霜枝经过昨晚那么一吓,说话流利了许多。
这会正探着个小脑袋,目不转睛盯着从村口到打谷场的路。
“姐姐,你这方法能行么,他会不会发现?”
乔雨眠看了眼陆怀野。
“你姐夫厉害着呢,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柴火垛离打谷场不算远,蹲在这里还能听见他们聊天。
十几分钟过去了,三个人都冻得哆哆嗦嗦。
乔雨眠抱着乔霜枝,陆怀野搂着乔雨眠,三个人抱团取暖。
乔霜枝有点心疼乔雨眠。
“姐,你脸都冻红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们受了太多委屈和侮辱,其实也都无所谓了。”
乔雨眠却板起脸。
“霜枝你记住,以后你是我乔家的孩子,是我的妹妹,我乔雨眠从不吃亏。”
“从今往后,你也不能吃亏。”
“有仇当场就报,当场报不了你就跑回来找我,我带你去报仇!”
乔雨眠话音刚落就闭上了嘴,三个人吸了吸鼻子,不约而同地用棉袄的袖子挡住了脸。
“来了!”
三个人盯着大路,看到一个人影踉跄着跑过来。
随着人影的接近,打谷场里的人也闻到了味道。
“什么味道臭烘烘的?”
“对啊,这大冬天的,什么东西烂了?”
“不是东西腐烂的味道,好像是茅坑里粑粑的味道。”
人影越来越近,味道越来越强烈,众人都在寻找来源。
当那人影跑过他们所在的柴火堆,直奔打谷场而去,打谷场内瞬间炸了锅。
“天呐,恶心死了,这是谁啊?”
“呕……这是掉茅坑里了吧,呕……”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实在忍不住看向打谷场。
看到这样一个‘屎’人跑过来,几个站在边上的人就要走。
没想到,被那个‘屎’人一把拽住。
“三哥,帮帮我,我掉茅坑了!”
被叫做‘三哥’的人尖叫一声。
“啊!”
“你自己一身屎,我怎么帮你!”
“快松手,我就这一件棉袄,蹭上屎我还怎么出门?”
那人跑着向打谷场的众人呼救,可他跑向谁,谁就躲开他。
他弓着腰,夹着屁股,捂着肚子,只好自己慢慢磨蹭到水井旁。
打井很贵,玉石沟并非家家都有井。
只有像何大伯这样儿女有出息的人家或者何满仓这样的人家才有井。
其他人用的都是打谷场这里的公共水井。
那人满脸满头的粪,根本看不清是谁。
身上的还好,因为天气冷的原因带着些冰碴。
但脸上和手上就很恶心了,冰碴接触到温柔的皮肤便化开,导致手上和脸上都留着粪汤。
有几个小媳妇已经忍不住开始干呕,整个打谷场都充满着屎尿骚臭冲天的味道。
那人上手就去拿桶,想打一点水。
几个婶子不同意了。
“天杀的,你自己家没有水么,怎么一身粪还要到公共井水里来冲洗。”
“你那粪水要是掉井里,我们还怎么用这个水。”
可那人还是不顾众人的反对,舀上了一桶水,然后兜头浇下。
众人这才看清楚。
“呀,副队长!”
几个平日里跟周大山关系好的人想上前帮忙,可是看到粪水却停了下来。
“大山,你这怎么弄的!”
周大山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
“还不来帮忙!”
他好歹是副队长,几个人想了想还是过去帮忙。
有的赶紧去仓库里找工具,有的帮忙打水。
人就是这样,虽然觉得很恶心,但还是想看热闹。
除了几个实在受不了的小媳妇,其他人都留在打谷场里没走。
几桶水清洗下来,一时间,粪水汤遍布打谷场,就连乔霜枝都忍不住干呕起来。
“姐夫,你可真厉害,这是怎么做到的?”
陆怀野平日很严肃总是板着一张脸,这会难得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周大山媳妇带着儿子和儿媳妇去走亲戚,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我趁着他出去抱柴的时候,跳进院子里往他熬的白菜里下了你给的巴豆。”
“然后我又去把他们家厕所脚踩木板弄断,又轻轻搭上。”
“那木板表面看不出断了,实际上一踩上去就会断。”
“他吃完巴豆肚子不舒服肯定着急去厕所,那就会掉厕所里。”
农村的厕所很是简陋,一般都是在厕所下方挖一个大坑,大坑上面用粗木搭一个简易的框架,四周用稻草或者玉米秸秆围住。
然后在木架上搭两块板,左右脚踩蹲着上厕所。
陆怀野正讲着完,乔霜枝问道。
“我给你的巴豆,你都给他下进去了?”
陆怀野点头。
“是啊,你留着有什么用么?”
乔霜枝摇头。
“我留着倒是没什么用,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打谷场内连续的‘噗’‘噗’几声。
周大山夹着屁股捂着肚子痛苦地哼唧着。
他双眼失焦,嘴巴微张,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女人们走开,都走开!”
说完,他就开始解裤子。
看热闹的婶子们捂着脸往打谷场外面跑。
“周大山你是不是疯了!”
“这还有好多女同志呢,你怎么就解裤子,你想洗衣服就回家洗……”
周大山怒吼一声,那‘噗’声更是不绝于耳。
女同志们没有完全离开,周大山连裤子都只脱到一半,恶臭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这会,连打谷场里的男同志都不淡定了。
“你怎么拉在打谷场了,这以后可是要晒粮食的地方!”
“周大山,你可是玉石沟的大队长,怎么这么没有集体荣誉感,就算再想拉屎也不能拉在这啊!”
周大山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身体不断地抽搐着,排泄物还在一股一股地喷涌。
“卧槽,谁能把他弄走,让他离井口远一点。”
“快,他还在拉,还在拉,赶紧把他弄走,喷到井里了。”
乔雨眠忍着恶心,想看又不敢看,乔霜枝捂着嘴咯咯地笑出了声。
周大山浑身上下都是屎没人敢靠近他,众人开始不断地打水往他身上泼。
“干什么呢,这么吵!”
“打谷场是开会的地方,是每年晾晒粮食的地方,不是你们闲聊的地方!”
“你们没事在打谷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周大山身上,完全没看到此刻进村的几个人。
等听到训斥声,这才将目光都转向刚才说话的人。
“何满仓!”
“何满仓回来了!”
“还有公社社长和书记!”
可看到有人来了,乔雨眠几个人赶紧躲回柴火垛里隐藏起来。
回来的不止何满仓一人,他们一行有十几个人。
看穿着打扮,大概都是公社的领导。
乔雨眠看向何满仓,看着他的脸逐渐变得铁青。
“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