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俊仁在跟陆怀野嘲笑即将要倒霉的夏然。
乔雨眠转头向陆怀玉望去。
她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正在跟马路边上一个挎着小筐的老太太聊天。
一般这种挎着小筐，在附近四处溜达的人，都是偷着卖东西的人。
这是户籍科，进出的都是有着‘铁饭碗’的有钱人，在这溜达一会，卖出去的几率非常高。
不一会，陆怀玉就从随身背的小包里拿出来一个塑料袋，在老太太的小筐里拿出来四个苹果。
那苹果个个比拳头还大，通红通红的，是市面上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大概是谁送给老太太的，老太太舍不得吃，这才拿出来卖。
陆怀玉拎着苹果，急忙把手套戴上。
“嫂子，我买了几个大苹果。”
“两个留着给小萱吃果泥，剩下的给乔叔叔和侯叔叔。”
陆怀玉看着红彤彤的苹果，十分高兴。
“这么大又新鲜的苹果，青山县可不多见，我还是之前在华京的时候，有人给我家送年礼才看到过呢。”
现在的物资匮乏，好一些的苹果都算是稀罕货。
陆怀玉的状态让乔雨眠有了些许安心。
她好像已经开始认真生活了。
话音刚落，她眼珠一转，就跑到陆怀野身前。
“哥，那边那个婶子卖的苹果可好了。”
“你去买下来，给爸妈和爷爷奶奶送过去。”
陆怀野淡淡道。
“你怎么不买？”
陆怀玉撇撇嘴。
“我没钱了。”
陆怀野摇了摇头，径直走向老太太，把她筐里剩下的苹果都买了。
天上飘下星星点点的雪花，穿着皮衣耍帅的黄俊仁冻得脸色发青。
“我们快上车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几个人迅速地往停车的方向走过去。
刚要上车前，陆怀玉回头看了看那两袋子被夏然扔下的衣服。
那个卖完苹果的老太太走到衣服堆旁边，四处看了看，确定是没人要的东西之后，挑挑拣拣的，最后全都拿走了。
只有那个喝水的搪瓷茶缸，因为包袱皮的松垮而掉了出来。
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碍于手上有太多东西不方便回头捡，想了想放弃了。
那个茶缸静静地躺在那，成了被抛弃的东西。
只有陆怀玉知道，那个搪瓷茶缸是她买给夏然的。
因为两个人算是私下勾搭上的，夏然也没钱，没办婚礼，屋子里甚至连个喜庆点的东西都没有。
所以在夏然第一次带她去赶大集的时候，她买了一个搪瓷茶缸。
这个茶缸上是红边的，上面印着两个硕大的喜字，本来是想买一对的。
夏然说浪费，他不用茶缸，喝水用水碗就行，所以只让陆怀玉买了一个。
可买到家后，用这个茶缸最多的，还是夏然。
也许有的东西，注定了不是成双成对。
“怀玉，快点，冻死我了。”
黄俊仁催促的声音响起。
“来了。”
陆怀玉最后看了一眼茶缸，然后转头上了车。
距离过年还有五天。
夏然跟着曹小秋上午买了票，正好买到了下午的火车。
临海市大市，有直达的火车，路程接近50个小时。
夏然拿着一张站票，一张卧铺票有些不解。
“小秋，为什么不买两张卧铺票？”
曹小秋睁着眼睛说瞎话。
“夏然，你没出过远门吧。”
“临近过年了，回去的票都不好买。”
“我能买到一张卧铺票，还是临时打电话找人给窜出来的。”
“要不然，咱们两张硬座，要累死的。”
曹小秋的话让夏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自己确实没有出过远门，但是他觉得这样说出来，很伤自己的自尊。
不过以后全要靠曹小秋，夏然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比起陆家的羞辱，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曹小秋拿过卧铺票。
“没关系，到时候我们换着睡。”
“你先睡，我去坐硬座，等你休息够了，再过来换我。”
夏然刚搞定曹小秋，马上又要见父母，正是表现的机会，怎么可能自己先睡。
“没事，我是男人，我不累，你去睡卧铺。”
曹小秋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你放心，到了临海，我先带你去买衣服，我们收拾得利利索索地再回去跟我父母一起过年。”
夏然被未来的美好场景迷了眼，失去了判断能力。
两个人就这样，踏上了去往临海的火车。
五十个小时，夏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下车的时候，整个人已经不怎么会走路，腰都要断掉了。
刚上车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应该哄着让着曹小秋。
二十个小时过后，他的腰已经僵硬得不行。
想着跟曹小秋换一下，可是去的时候曹小秋正在睡觉。
他把曹小秋叫醒，没想到曹小秋发了好大的脾气，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我在睡觉你看不到么，为什么要把我叫醒，你怎么这么自私？”
“你说爱我，你难道就是这么爱我的？”
“我可是女人，你好意思躺在这睡觉，让我一个女人去坐硬座？”
整个人车厢里的人头探头看过来，还时不时的蛐蛐着。
“没钱就别出门，舍不得买两张卧铺，让女人去坐硬座。”
“天底下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我要是嫁给这样的男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夏然忍受不住闲言碎语，曹小秋一下用被子蒙住脸完全不跟他交流。
他站在车厢里十分尴尬，只好回去继续坐。
三十个小时的时候，他实在受不了了，就去卧铺车厢找曹小秋。
曹小秋还在睡，他也不敢打扰，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去找。
他就不信曹小秋不起来吃饭上厕所。
可几次之后，乘警找到了他。
“同志，有人跟我举报你来回在车厢里走，像是要踩点偷东西。”
“要是没什么事别到处走动，在座位上好好呆着，不要给人添麻烦。”
夏然被乘警警告了，再也不敢到处走。
就这样咬着牙挺了五十个小时。
下车后，他脸色十分不好，可曹小秋却神清气爽。
“夏然，你怎么了？”
夏然摆着手。
“没事，就是有点累。”
曹小秋扶着他，走吧，我们先去给我父母买点东西，然后就回家。
夏然听到马上要领着他回家，感觉身上都没有那么辛苦了。
一进到临海，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繁华大都市。
跟临海比起来，青山县像是个农村。
不！
青山县就是个农村。
黄浦江水奔腾汹涌，外滩的建筑精美程度简直超出了他的认知。
夏然在火车上还十分后悔，觉得曹小秋又是一个跟陆怀玉一样脾气的大小姐。
可来到这，又不这样觉得了。
就算曹小秋有‘大小姐病’那也是一个真正的，沪上千金！
“夏然，你身上还有多少钱。”
夏然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口袋。
“问这个做……做什么？”
曹小秋一脸的理所当然。
“去我家不要买些礼品的嘛？”
“难道去我家买礼品，还要我花钱么？”
曹小秋双手环胸，平日里那温柔的脸上有一丝刻薄。
“夏然，你不会是想来我家‘吃绝户’吧？”
“怎么，你一分钱不想拿啊？”
夏然看到曹小秋生气了，急忙把自己身上的全部身家，三十多块钱拿了出来。
曹小秋这才露出了笑容。
“这就对了嘛，以后跟我回家，我还能少了你的好处么？”
曹小秋拍了拍夏然的肩膀。
“我叫了我爸爸的司机来接我们，约定了这个地方。”
“你在这等司机，我去对面的百货大楼里买点烟酒糖茶。”
夏然点点头。
“好，我等你。”
他摩拳擦掌，有些迫不及待。
除去平时出门坐的公交车和小巴车，他还没坐过几次小轿车。
上次坐车还是陆怀玉生孩子的时候，坐的黄俊仁的车。
那个车动力很足，发动机的轰鸣的声音让人热血沸腾。
不知道曹家是什么样的车呢？
夏然就站在马路边上看着每一辆过往的车。
临海的街上车水马龙，让人应接不暇。
每次有一些特别漂亮的车开到身边，他都会觉得是曹家的车。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三个小时……
夏然已经站不住，直接坐在了地上。
曹小秋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一辆车为他停留。
他心底隐隐有个不好的想法，可他不愿意去相信。
夏然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对面的百货大楼走去。
他是亲眼看着曹小秋走进去的。
在等车的同时，他也随时注意着百货大楼的门。
他可以发誓，自己并没有看到曹小秋从里面出来。
百货大楼门口的门童穿着制服，戴着白色的帽子，朝着他行礼，他还了个礼便匆匆地跑进去。
五层的百货大楼，像是一个水晶宫一样，他从来没来过这么好的地方。
可是他找遍了所有楼层，并没有找到曹小秋。
接着，他开始在中庭大喊。
“曹小秋，你去哪了？”
“曹小秋，快出来！”
身穿西服套装的男人领着安保赶了过来。
“这位先生您好，我是百货大楼的经理，您是在寻找什么人么？”
夏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了经理的手臂。
“我……我对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