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途僵立当场,寒意自脊骨窜上后颈,仿佛三九天被从头浇下一桶冰水。
“陛下!”
“此话怎讲?!”
萧途声音颤抖,他有想过大皇子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大皇子的身份。
“你来看!”
夏履岿回到龙案前,打开中间暗格,抽出两张纸放在萧途的面前。
“看看,这两张纸上的字有什么区别?”
萧途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两张纸,良久之后。
“这两幅字笔画走势如行兵布阵,横平竖直间暗藏千钧力道,每一笔都力透纸背,透着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应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至于这区别吗?”
萧途摸了摸下巴。
“左手这幅墨色沉郁,纸色已泛黄,应该是经年累月所致,而右手这幅笔墨鲜润如新,应是近两年的新笔。”
“草民愚钝,暂时只能看出这些!”
“不急!”
夏履岿端起旁边的茶杯,意味深长道。
“你再仔细看看!用心看!”
“记住,看字不能只看形,要看势!”
萧途皱了皱眉,他知道夏履岿有考究自己的意思,连忙端坐下将两张纸拿在手中认真观看。
这一看就看了足足半炷香的功夫,期间就连冯保保在送上膳食,也被夏履岿搁置在一边。
“忽……”
萧途长出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拱手一礼。
“多谢陛下指点!”
夏履岿眉峰陡然扬起,眼底掠过一抹惊讶。
“这么说,你看出来了?”
萧途抬眼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不错!这两幅字字迹乍看之下几乎一模一样,可是细看之下,后面这幅新作较之前面这幅字少了浑然天成的磅礴之气,多了一份刻意求工的匠气!”
“给人的感觉,似乎是在刻意临摹前一幅!”
“好!好!好!”
夏履岿眼中精光四射。
“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当时朕足足看了一个月才看出端倪,你小子竟然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难怪老三在你手底下屡次都讨不到便宜,还被你整的郁闷不已!”
萧途闻言讪讪一笑。
“原来我和三殿下的恩怨陛下门清啊!”
“这是自然!”
夏履岿叹了口气。
“你别怪他!他有诸般怪异之举也是朕逼的!”
“所以日后他再招惹到你,看在朕的面子上,让他三分!”
萧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陛下都说了,草民自当遵从!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两幅字是否都出自大皇子之手?!”
“不错!”
“正是因为无意中看到这两幅字,朕才起了疑心!”
“所以之后便多了个心眼!”
“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就在御花园小聚时发现了端倪!”
夏履岿手指轻轻敲了敲龙案。
“桐君那孩子嗜茶如命,尤爱是偏爱雨前龙井,他品茶有个习惯,第一口必是微烫,而后闭目细品那一瞬间的苦涩回甘,最后才缓缓啜饮。”
“可那次小聚时,面对他最是喜爱的雨前龙井,他竟然端起茶盏,吹了又吹,只敢浅尝温热的茶水。生怕舌头被其烫到。”
“这份对“烫”的过分谨慎……不像他!倒像是一个……习惯了另一种饮茶方式的人,在强行适应他的饮茶方式!”
萧途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人的习性是岁月烙下的印记,而偏好则是藏在呼吸里的本能。
就像春燕归巢、秋雁南飞。
也好比自己,纵使穿越到了现世,肤白貌美大长腿,胸大臀翘柳叶眉,这就是自己灵魂里面焊死的择偶标准,任谁来也无法撬动半分!
夏履岿没有注意到萧途微妙的表情变化,悠悠道。
“有了这次,朕就对他起了试探之心!”
“可是无论我如何提及他幼时的趣事,他的眼神中却没有回忆的光!有的只是平静,如同在阐述一段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所以,自那以后,这颗怀疑的种子就在朕的心里深深扎根!”
“可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我让二弟以搜魂之术读取他的记忆,却无半点的异常!”
“为此,二弟都觉得我魔怔了!”
“可是,纵使如此,我依然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这些年,我迟迟没有立储君,相反,还在暗地里扶持老三,甚至……”
“甚至连陛下最信任的冯伴伴都成了三殿下的伴伴,对吧?”
萧途精准地接过话茬,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状。
“我就说嘛!烟草司还在草拟章程时,三殿下就来找我要银子!”
“当时我就怀疑是冯保保泄的密,果不其然!”
萧途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抽出两根特制的华子,一只丢给夏履岿,一只给自己点上。
烟雾袅袅升腾,模糊了二人的面容。
烟雾缭绕中,夏履岿的目光愈发地幽深锐利,如同黑夜中寒星。
“幸亏我让冯保保暗中护在他身边,这些年,老三已经遭遇了三十七次暗杀!”
“有时候连我自己也在想,是不是我真的多疑了?”
“所以,夺冠后,你务必帮我问清此事,储君之位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关乎着大夏的江山社稷!”
“放心吧陛下!这个问题你不说我也会去问!”
萧途猛吸一口,目光深邃。
“因为大殿下身上缠绕的疑团,我也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好了陛下,时候也不晚了,你的事说完,是不是该告诉我母亲的下落了?”
夏履岿将手中的烟蒂碾灭,目光灼灼的看着萧途。
“你可知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途闻言一愣,他对于自己娘亲的印象基本都来源于自己二叔的,下意识道。
“娘亲生得姿容倾城,偏偏心智却停留在稚子年岁。她惧人如虎,唯独对父亲才会露出孩童般的依赖。”
“哦……对了,还有桩隐秘,娘亲体质特殊,能辅助父亲修炼,可偏偏自己身子骨娇弱,担不得半点玄气!”
萧途垂眉苦笑。
“这些便是我这个作为人子对她所有的了解了。”